《黄土地上的星》是由作者“奉伊猞 ”创作编写的一本连载历史古代类型小说,石娃是这本小说的主角,第15章是这本书的最新章节,已更新113447字。主要讲述了:雪化净后第七天,石娃在破庙里遇见了和尚。那天他和老石走了两个村子,没要到多少东西,雪灾过后,家家都紧巴,能给的更少了。只换了半筐红薯干、几个冻蔫的萝卜。午后日头偏西时,老石说去庙里歇脚,喝口水。还是那…

《黄土地上的星》精彩章节试读
雪化净后第七天,石娃在破庙里遇见了和尚。
那天他和老石走了两个村子,没要到多少东西,雪灾过后,家家都紧巴,能给的更少了。只换了半筐红薯干、几个冻蔫的萝卜。午后日头偏西时,老石说去庙里歇脚,喝口水。
还是那座土地庙,塌了半边的墙,漏着光的屋顶。但走近时,石娃闻到了一股不同的味道——不是灰尘味,不是雨腥味,是一股淡淡的、陈旧的香味,像放了很久的木头和香灰混在一起的味道。
庙里有人。
一个和尚盘腿坐在神龛前的空地上,背对着门,穿着件灰扑扑的僧衣,补丁叠补丁,后背上最大的一块补丁是土黄色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条蜈蚣爬在那里。和尚的头发剃得很短,露出青色的头皮,脖子后面有三道很深的皱纹,像刀刻的。
他面前摊开一块布,布上放着个木鱼——已经裂了缝,用麻绳缠着。和尚一手敲木鱼,一手数念珠,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很低,听不清念什么。
老石在庙门口停下,没进去。石娃站在爹身后,好奇地往里看。他见过庙里的泥像,见过瞎老五这样的乞丐,但没见过真正的和尚。和尚在他想象里应该是光头的、穿黄袈裟的、慈眉善目的,但眼前这个,太破了,太瘦了,像个逃荒的。
和尚似乎知道有人来,停了敲木鱼,慢慢转过头。
石娃看见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很瘦的脸,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但眼睛很亮,像两粒黑棋子浸在水里。眉毛很淡,几乎看不见,嘴唇干裂,起了皮。他大概五十多岁,也许更老,脸上皱纹很多,但表情很平静,像一潭深水,不起波澜。
“施主。”和尚开口,声音沙哑,但温和。
老石点点头,没说话,挑着担子走进庙里,在另一角放下。石娃跟进去,挨着爹坐下,眼睛还盯着和尚。
和尚也不多话,转回去,继续敲木鱼念经。木鱼声很闷,“笃、笃、笃”,在空荡荡的庙里回荡,和着念经声,有一种奇异的安宁感。
石娃听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他想起黑子死的那天,想起爹跪在雪地里的样子,想起自己发的誓言。这些事像石头压在心上,但此刻,在这单调的木鱼声里,好像轻了一点。
歇了约莫一刻钟,老石起身说要去找水——庙后有条小沟,雪化了应该有水。他提着瓦罐出去了,留下石娃在庙里。
石娃坐着无聊,眼睛四处看。他看到和尚身边除了木鱼和念珠,还有个小布包,鼓鼓囊囊的。布包旁边放着根烧黑的木炭,手指长短,像从灶膛里捡出来的。
和尚突然停了念经,转过身来。
“娃,多大了?”他问。
“十二。”石娃说。
“念过书吗?”
石娃摇头。村里有小学,但他没去过——要交学费,家里没钱。爹说认字没用,能吃饱饭才是正经。但石娃其实想认字,他见过队长念文件的样子,见过会计记账的样子,觉得那些弯弯曲曲的字很神奇。
和尚招招手:“过来。”
石娃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在和尚对面坐下。和尚拿起那根黑木炭,在庙墙上——那面墙还算完整,刷过白灰,虽然斑驳了,但还能写字。
和尚在墙上画了一个字:人。
很简单,两笔,一撇一捺,像个站着的人。
“这念‘人’。”和尚说,“你、我、他,都是人。”
石娃盯着那个字。他从来没想过,“人”这个字长这样。他伸出食指,在空中跟着比划,一撇,一捺。
“会写吗?”和尚问。
石娃点头,接过木炭。木炭很轻,握在手里滑溜溜的。他学着和尚的样子,在墙上写。第一笔撇写歪了,第二笔捺又太直,两个字不像。
“不急。”和尚说,“慢慢来。”
石娃又写了几遍,渐渐有了样子。虽然丑,但能看出是“人”了。他有点兴奋,这是他人生中写的第一个字。
和尚又写了第二个字:饿。
这个字复杂些,左边是“食”字旁,右边是“我”。和尚边写边解释:“左边是吃饭的食,右边是自己。自己想吃东西,就是饿。”
石娃觉得这个字太贴切了。他每天的感觉,就是“饿”。他认真地写,写了好几遍,把“食”字旁写得像个碗,把“我”写得像个蜷缩的人。
“左边是水,右边是舌头。”和尚说,“有水喝,有舌头说话,就是活。”
石娃写这个字时,手有点抖。他想起雪灾那几天,差点没“活”过去。他写得特别认真,每一笔都用力,好像把这个字刻进墙里,就能真的“活”下去。
三个字写完了,并排站在墙上:人、饿、活。
石娃看着它们,突然觉得,这三个字把他这十二年的日子都说尽了。
写完了字,和尚收起木炭,重新盘腿坐好。他从布包里掏出一本经书——很薄,纸页发黄,边角卷起,封面上的字石娃不认识。
“想学念经吗?”和尚问。
石娃点头。他想起瞎老五教的莲花落,那也是唱,但和尚念的经不一样,更庄重,更神秘。
和尚翻开经书,指着一行字:“这是《往生咒》,超度亡灵的。”
石娃凑过去看。那些字比“人饿活”复杂多了,弯弯曲曲,像一堆纠缠的虫子。他一个都不认识。
“我教你前三句。”和尚说,“听好了:南无阿弥多婆夜——”
声音拖得很长,每个字都念得很清楚,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石娃跟着念:“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哆地夜他——”
三句咒文,石娃学得很吃力。不是字难,是那种发音方式——要沉下气,从胸腔发声,不能从喉咙喊。他试了几次,要么太尖,要么太飘。
和尚很有耐心,一遍遍教。教到第十遍时,石娃终于能连着念下来了,虽然还是磕巴,但调子对了。
“这是什么意思?”石娃问。
和尚沉默了一会儿,说:“意思是请阿弥陀佛来接引亡灵,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石娃不懂什么是“极乐世界”,但他想起黑子。黑子死了,如果念这个咒,是不是就能去一个好地方,不用再拉磨,不用再挨鞭子?
“念了这个,死去的人就舒服了吗?”他问。
和尚看着他,眼睛很深:“死去的人不知道,但活着的人会舒服些。”
“为什么?”
“因为念咒的时候,你在想着他,在为他祈福。”和尚说,“咒是给人安的,不是给鬼的。安的是活人的心。”
石娃似懂非懂。但他想起黑子死的那晚,自己做的噩梦。如果那时他会念这个咒,是不是就能睡得安稳些?
他决定记住这个咒。
老石回来了,提着半罐水。他看见墙上的字,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坐下喝水。
和尚也渴了,老石把瓦罐递过去。和尚接过,没直接喝,而是从怀里掏出个破碗,也是豁口的,但洗得很干净。他倒了一点水,慢慢喝。
喝完水,和尚从布包里拿出半个馍。是黑面馍,很硬,看着放了几天了。他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
石娃看着那半个馍,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今天只吃了一碗红薯糊糊,早就饿了。但他没好意思开口要——和尚看起来比他还穷。
老石看见了,从自己的筐里拿出半个菜团子,递给石娃。石娃接过,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野菜味,苦,糙,但能填肚子。
和尚看着他们,突然说:“施主,能换点吃的吗?”
老石抬头:“用什么换?”
和尚解开僧衣最外面的那层——原来里面还有一件,是件破袈裟,暗红色的,原本应该很鲜艳,但现在褪色了,补丁叠补丁,袖口磨出了毛边。
“这件袈裟,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和尚说,“虽然破了,但料子好,是棉布的,暖和。换点吃的,什么都行。”
老石看了看袈裟,摇头:“我们要袈裟没用。”
石娃却动了心思。他想起娘盖的那床被子,破得不成样子,棉花都结块了,不暖和。娘晚上总咳嗽,也许就是冻的。这袈裟看着厚实,给娘当被子盖,也许能好点。
“爹,”他小声说,“换吧。”
老石看了他一眼:“咱们也没多少吃的。”
石娃从自己怀里掏出半个馍——是他省下来的,准备晚上吃。他把馍递给和尚:“我用这个换。”
和尚愣住了。他看着那半个馍,又看看石娃,眼神复杂。
“娃,这是你吃的。”他说。
“我不饿。”石娃撒谎,“你吃吧,换袈裟。”
和尚沉默了很久,然后接过馍。他没吃,而是小心地包起来,放进布包。然后脱下袈裟,递给石娃。
袈裟很沉,比看起来厚实。石娃接过,摸了摸,布料虽然旧,但很密实,确实暖和。他闻到了一股味道——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是一种陈旧的、干净的味道,像太阳晒过的旧衣服。
“谢谢。”石娃说。
和尚摇摇头:“该我谢你。”
天快黑了,老石说今天不回去了,就在庙里过夜。雪化后的路泥泞,不好走,夜里还有狼。
和尚也没走。他说自己云游四方,走到哪睡到哪,庙就是家。
老石生了堆火——庙里有前人留下的干草和柴火。火升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照亮了庙堂,也带来了暖意。三个人围火坐着,影子在墙上晃动,像三个沉默的巨人。
石娃把袈裟铺开,就着火光看。袈裟很大,能盖住整个身子。上面绣着一些花纹,金线已经褪色了,但还能看出是莲花和祥云的图案。后背的位置有个圆形的补丁,补得仔细,针脚细密。
“这袈裟有些年头了。”和尚说,“我师父传给我时说,是前朝的老和尚留下的。破了就补,补了又破,传了三代了。”
石娃抚摸着那些补丁。每一块补丁颜色都不一样,有深红,有暗红,有土黄,像一幅拼贴画。他想,这件袈裟盖过多少和尚?听过多少经文?走过多少路?
“你要去哪儿?”老石问和尚。
“不知道。”和尚说,“走到哪算哪。有庙住庙,没庙住山洞,没山洞就睡树下。”
“不回家?”
“出家人,四海为家。”和尚笑了笑,很淡的笑,“心里有佛,处处是家。”
石娃不懂。他觉得有家才好,有炕,有娘,有弟妹,虽然穷,但踏实。四海为家,那不就是流浪吗?像瞎老五那样。
但他没问。火光很暖,他有点困了。
老石从筐里拿出剩下的红薯干,分给和尚一些。和尚接过,没吃,放进了布包。他说自己一天只吃一顿,过午不食。
“那你晚上不饿?”石娃问。
“饿。”和尚说,“但饿着好,饿着清醒,能想明白很多事。”
石娃想起自己饿的时候,只想吃东西,什么都想不明白。他觉得和尚很奇怪,但又不讨厌。
夜渐渐深了。火小了,老石添了柴。和尚开始念经,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石娃听着,眼皮越来越沉。
他抱着袈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石娃醒了。
火已经灭了,只剩一堆灰烬,还冒着缕缕青烟。老石在收拾担子,准备出发。和尚已经起来了,正在打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尊泥像。
石娃坐起来,发现身上盖着袈裟。袈裟很暖和,他睡得很好,没觉得冷。他想起娘,娘每天晚上都咳嗽,也许就是冷的。
他决定把袈裟给娘当被子。
收拾妥当,老石挑起担子,对和尚点点头:“走了。”
和尚睁开眼,也点点头:“一路平安。”
石娃抱着袈裟,走到和尚面前,鞠了个躬——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学着戏台上的人鞠了个躬。
“谢谢师父教我认字。”他说。
和尚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说:“娃,你过来。”
石娃走近。和尚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手很瘦,但很温暖。
“你身上有煞气。”和尚说。
石娃心里一紧。他想起黑子,想起弹弓,想起石子击中耳朵的声音。
“但也有佛缘。”和尚继续说,“你能用半块馍换袈裟给娘盖,这是孝心,是善根。记住,煞气会伤人,佛缘能度人。往后做事前,想想哪个该用,哪个该收。”
石娃似懂非懂,但重重点头。
和尚收回手,从布包里掏出那半个馍——石娃换袈裟的馍。他掰了一小块,递给石娃:“这个还你。袈裟是送你的,不用换。”
石娃愣住了:“可是……”
“拿着。”和尚把馍塞进他手里,“你娘需要袈裟,你需要馍。各取所需,但不是交换,是缘分。”
石娃握着那块馍,眼睛发热。他想起老太太给的那碗白面,想起瞎老五说的“心没被饿黑”。现在和尚又说“佛缘”。
也许这世上,除了饿,除了苦,还有别的东西。
“师父,你去哪儿?”他问。
“继续走。”和尚说,“有缘还会再见。”
石娃鞠躬,更深地鞠躬。然后转身,跟着爹走出庙门。
走了很远,他回头。和尚还站在庙门口,灰扑扑的僧衣在晨风里飘动,像一面破旗。太阳升起来了,金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了层边。
那一瞬间,石娃觉得和尚不是和尚,是一尊真的佛。
回家的路上,石娃抱着袈裟,像抱着个宝贝。
袈裟很沉,但他不肯让爹挑,要自己抱。他时不时低头闻一闻,那股陈旧干净的味道,让他心安。
“爹,和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问。
“什么话?”
“煞气和佛缘。”
老石沉默了一会儿,说:“煞气是说你有狠劲,敢动手。佛缘是说你有善心,能帮人。”
“那哪个好?”
“都好,也都不好。”老石说,“看你怎么用。狠劲用对了是勇敢,用错了是凶残。善心用对了是慈悲,用错了是软弱。”
石娃想了想,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那我有煞气吗?”他问。
“有。”老石说,“你打黑子的时候,就是煞气。”
石娃低下头。那块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我也有佛缘吗?”
“有。”老石说,“你帮老太太挑水劈柴,换袈裟给娘盖,就是佛缘。”
石娃摸摸怀里的袈裟。布料粗糙但温暖,像娘的掌心。
“爹,我以后多用佛缘,少用煞气。”他说。
老石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记着这话。”
路还很长,太阳越升越高,把黄土路晒得发白。石娃走得很累,但心里很满。他学会三个字,学会一段咒,得到一件袈裟,还得到和尚的几句话。
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换钱,但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和昨天不一样了。
到家时,已是傍晚。
弟妹们围上来,看见袈裟,都好奇地摸。大妹问:“哥,这是啥?”
“袈裟,和尚穿的。”石娃说,“给娘当被子。”
娘在炕上听见了,撑起身子:“哪来的?”
石娃把经过说了,从认字到学咒到换袈裟。说到用半块馍换时,娘的眼睛湿了。
“傻娃,那是你吃的……”
“我不饿。”石娃又说谎,“娘,你盖这个,暖和。”
他把袈裟铺在炕上,摊开。袈裟很大,能把整个炕铺满。暗红色的底子,金色的莲花祥云,虽然褪色了,但在昏暗的屋里依然显眼。
娘伸手摸了摸,手指拂过那些补丁,那些磨破的边角。
“这袈裟……有些年头了。”娘轻声说,“盖过它的人,都是有修行的人。”
石娃想起和尚的话:传了三代了。他想象着三个和尚,穿着同一件袈裟,走过千山万水,念过无数经文。现在这件袈裟盖在娘身上,也许那些修行,那些福报,也能分给娘一点。
晚上,娘盖着袈裟睡觉。石娃躺在旁边,听见娘的呼吸声,比平时平稳些。咳嗽也少了,只是偶尔轻咳一两声。
他侧过身,借着月光看娘。娘的脸在暗红色的袈裟衬托下,显得没那么蜡黄了。她睡得很安详,眉头舒展着,像了却一桩心事。
石娃想起和尚教的《往生咒》。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他不知道这咒能不能让娘舒服点,但念的时候,他想的是娘好起来,能下炕,能做饭,能像以前一样摸他的头。
念着念着,他睡着了。
第二天,石娃找了根烧黑的木棍——学和尚的样子,在自家院墙上写字。
他先写“人”,再写“饿”,最后写“活”。三个字并排,歪歪扭扭,但能认出来。他写得很用力,木棍在土墙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像要刻进去。
弟妹们围过来看。
“哥,这是啥?”小弟问。
“字。”石娃说,“这是‘人’,这是‘饿’,这是‘活’。”
“啥意思?”
“意思就是,咱们是人,咱们饿,但咱们活着。”石娃解释,虽然自己也不太确定解释得对不对。
大妹伸出手指,跟着比划。她的手指很细,在空气中画着“人”字,一撇,一捺。
“哥,教我写。”她说。
石娃就教。大妹学得认真,虽然写得丑,但乐在其中。二妹和小弟也来学,三个孩子在墙前比划,嘻嘻哈哈的,像在玩游戏。
老石从屋里出来,看见墙上的字,愣了一下。他盯着看了很久,没说话,只是拍了拍石娃的肩膀。
那一下拍,石娃觉得比说什么都重。
从那天起,石娃每天都会在墙上写字。他把和尚教的三个字写了又写,直到写得像个样子。他还想学更多的字,但没人教。他问爹,爹说不识字也活了一辈子。他问娘,娘说等以后有机会。
机会什么时候来?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旦认识了字,就像推开了一扇门,门后的世界很大,他想进去看看。
很多年后,石娃还会想起那个和尚。
想起他破旧的僧衣,想起他烧黑的木炭,想起墙上的“人饿活”,想起《往生咒》的调子,想起那件袈裟,还有最后那句话:
“你身上有煞气,也有佛缘。”
他渐渐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煞气是他骨子里的狠劲,是黄土地教给他的生存本能——饿了要抢,痛了要还手,被欺负了要报复。
佛缘是他心里那点善,是娘教的“不能穷了骨气”,是爹教的“看见了就给一口”,是老太太给的白面,是和尚送的袈裟。这种善让他在最苦的时候,还能帮别人一把,还能记得自己是谁。
煞气和佛缘,像他生命的两条线,纠缠着,拉扯着,让他成为后来的石娃。
而在那个春天的早晨,在破庙里,和尚用一根黑木炭,三个字,一段咒,一件袈裟,轻轻拨动了那根“佛缘”的线。
虽然很轻,虽然很小。
但足够了。
足够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往后无数个饿肚子的夜晚,还能想起墙上的字,还能默念那段咒,还能记得:
除了饿,除了活,还有人。
还有佛缘。
小说《黄土地上的星》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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