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凡尘一骨是一本让人欲罢不能的玄幻脑洞小说,作者陈锘在干嘛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小说的主角姜望勇敢、聪明、机智,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总字数达到220081字,喜欢阅读的你,千万不要错过这本精彩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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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废人
仙鹤驮着落日飞过凌云宗主峰时,姜望的道基被抽走了最后一缕灵光。
抽骨剥髓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如果你能清醒地体会整个过程的话。玄宸子那双养了三百年的手很稳,稳得像解剖一具早已死透的尸首。青玉法台上刻满镇压魂魄的古老符文,姜望躺在正中,眼睁睁看着自己丹田处那团温养了二十年的金色光晕,被一缕缕抽丝剥茧般剥离。
不疼。
真的,比起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废人,肉体的疼反倒成了最轻的折磨。
殿外有仙乐飘进来,缥缈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他知道,那是为苏清露结丹大典准备的礼乐。而他,他这个曾经被称作“凌云双璧”之一的大师兄,此刻正躺在禁殿法台上,被自己的师尊亲手拆成零件。
“望儿,莫怨。”玄宸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晚的月色,“清露是先天水灵体,你的金火道基于她是大补。你既已道途无望,不如成全师妹,也算为宗门尽最后一份心力。”
姜望想笑,嘴角却连牵动肌肉的力气都没有。
道途无望?三个月前是谁说他金丹可期,百年内必成元婴?
是丁,是从那次秘境归来后。他从秘境深处带出一块灰扑扑的骨头,回来后金丹就开始不稳,修为日日倒退。宗门医长老查了又查,最后摇头叹息:“道基自溃,天意如此。”
天意?姜望盯着殿顶藻井里盘旋的云龙纹,那些木雕的龙眼正好对着他,空洞洞的,像在嘲弄。
抽离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最后一点金光脱离丹田时,姜望清楚地听到体内传来什么东西彻底碎裂的声音——不是骨骼,不是内脏,而是更深处、更本质的某种东西。
结束了。
玄宸子收手,掌心托着一团温润的金色光晕,那光晕还在微弱地搏动,像一颗被剜出来的活生生的心脏。老道看都没看台上一眼,转身走向殿外,青袍拂过门槛时扔下一句:“送他去思过崖静养。”
静养。一个丹田被掏空、灵根枯萎的废人,需要静养什么?
两个执法弟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用一张草席裹起姜望,像裹一具尸体。他被抬出禁殿时,眼角瞥见偏殿廊下站着个人。
苏清露。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月白云纹道袍,那是亲传弟子晋阶金丹时才能穿的制式。少女的眉眼在暮光里清丽得不像真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被抬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愧疚,没有得意,甚至没有怜悯。
就像在看一块被搬走的石头。
姜望闭上了眼。
—
思过崖不在主峰,在凌云山脉最西侧的孤崖上,终年云雾缭绕,罡风如刀。说是静养,实则是等死——宗门里被废了修为的弟子,最后都会被送到这里,运气好的能熬过一两年,运气差的,几个月就悄无声息地没了。
姜望被扔进崖洞时已是深夜。执法弟子连草席都没收走,直接将他往地上一掼,转身就走。洞外罡风呼啸,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冻得他浑身哆嗦。
丹田处空荡荡的,冷。不是温度的冷,而是一种存在被剜除后的虚无之冷。他尝试运转最基础的引气诀,灵气入体如泥牛入海,连个涟漪都激不起。
完了。
二十年的苦修,凌云宗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头,师尊期许的目光,同门艳羡的赞叹……全都完了。现在的他就是个废人,比刚入门的杂役还不如。至少杂役还有健全的身体,还能干活挣灵石,而他连站起来都费力。
洞外传来脚步声。
姜望没动。这种时候,谁会来看一个废人?大概是巡夜的执事,过来确认他还没死透。
“姜师兄?”
声音很轻,带着试探。
姜望睁开眼。洞口站着个瘦小的身影,提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映出一张熟悉的脸——陈小二。当年和他同期入门的弟子,资质平庸,三十多岁还在炼气三层打转,后来被分去管药园,成了个外门执事。
“你来干什么?”姜望开口,声音嘶哑得自己都陌生。
陈小二缩了缩脖子,左右看看,这才蹑手蹑脚钻进洞来。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几个还温热的灵面馒头,又摸出个小玉瓶:“这是回春散,虽然治不了根本,但能让你好受点。”
姜望没接。他看着陈小二,这个在宗门里总是低着头、见谁都赔笑的老实人:“为什么?”
宗门里人情冷暖他见得多了。从前簇拥着他的那些师兄弟,这三个月来一个个避之不及,好像他得了什么瘟疫。如今他成了废人,更该是人人嫌弃才对。
陈小二挠挠头,笑得有些憨:“那年我去后山采药,被铁背妖熊盯上,是师兄路过救了我。我记得的。”
姜望想起来了。好像是七八年前的事,他刚筑基不久,意气风发,随手一剑斩了那头炼气期的妖熊。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早忘了。
“那时候好多人都看见了,但只有师兄出手了。”陈小二把馒头和药瓶塞进他手里,声音压得更低,“师兄,你得走。不能留在思过崖。”
姜望一愣。
“我今日去执事堂交药草,听见刑堂的刘长老跟人说话……”陈小二凑近些,呼吸都有些抖,“他说、说掌门吩咐,让你在思过崖‘静养’三个月,三个月后若还……还活着,就送你去后山矿洞。”
后山矿洞。
姜望的手一颤,玉瓶差点掉地上。那是宗门处置罪大恶极弟子的地方,进去了就再没出来过。挖矿到死,或者被洞里的阴煞之气侵蚀成疯子。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为什么还要……”
话问一半,自己先明白了。
因为他曾经是凌云宗的天才,知道太多宗门秘辛。因为他和苏清露的那场“交易”并不光彩。因为他活着,就是某些人心里的刺。
“三个月……”姜望喃喃道。
“从这里往西三十里,有一处废弃的传送阵,是以前宗门开采灵石矿用的,年久失修,但阵纹还在。”陈小二语速极快,“我偷看过阵图,那阵法能传送到三千里外的黑风山脉。虽然危险,但总比留在这里强。”
黑风山脉,青洲有名的凶地,妖兽横行,魔修出没,也是三不管地带。
“你为什么帮我?”姜望盯着他,“被发现的话,你会死。”
陈小二沉默了一会儿,灯影里他的脸半明半暗:“我有个弟弟,三年前进的内门,上个月……在秘境里‘意外’死了。”他抬起头,眼睛里有些姜望看不懂的东西,“宗门给的抚恤是十块下品灵石。十块。”
他没再说下去,但姜望懂了。
这个看似懦弱的老实人,心里藏着一把火。
“传送阵需要灵石启动,至少五块中品灵石。”姜望说。他现在身无长物,别说中品灵石,连下品的都没有。
陈小二从怀里摸出个小布袋,倒出五块鸡蛋大小、泛着淡蓝色光晕的石头:“我攒了八年。”
中品水灵石,对炼气期修士来说是一笔巨款。
姜望看着那五块灵石,又看看陈小二。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年都白活了。在宗门里,他见惯了天骄意气,见惯了长老威严,却从没真正看过这些最底层的弟子是怎么活着的。
“阵法在西峰断崖下面,很隐蔽。寅时三刻巡夜换岗,有半刻钟的空隙。”陈小二把灵石塞给他,“我只能送师兄到崖口,再往前会被护山大阵察觉。”
“够了。”姜望握紧灵石,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大恩不言谢。若我能活下来……”
“先活下来再说。”陈小二打断他,站起身,“我得走了,再晚会被发现。师兄保重。”
他提着灯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没入洞外的黑暗。
姜望坐在草席上,握着五块灵石,感觉它们沉得像五座山。
逃?一个废人,能逃到哪里去?黑风山脉那种地方,炼气期修士进去都是九死一生,他这状态,恐怕撑不过三天。
但不逃,三个月后就是矿洞,生不如死。
洞外罡风呼啸,像无数冤魂在哭嚎。思过崖,思过崖,他思了什么过?错在天赋太高,错在得了不该得的东西,错在……挡了别人的路。
姜望慢慢抬起手,借着洞外漏进来的微光,看着自己的掌心。掌纹凌乱,生命线在中段戛然而止——小时候街边算命的瞎子摸过他的手,啧啧称奇,说这手相活不过二十五,除非遇上天大的变故。
今年他二十四。
变故确实来了,天大的。
他忽然笑起来,开始是低笑,后来变成大笑,笑得浑身发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空荡荡的丹田被震得生疼,但他停不下来。
原来修仙修到最后,修的是人心鬼蜮,修的是弱肉强食。什么天道酬勤,什么正道沧桑,全他娘是骗傻子的。
笑着笑着,他摸到怀里有个硬物。
是那块从秘境带出来的灰骨头。三寸来长,非金非玉,表面坑坑洼洼,像被岁月啃噬了千万年。当时在秘境深处,这东西就静静躺在一具巨大的骸骨胸腔里,他鬼使神差地捡了回来。
回来后金丹就开始不稳。医长老查不出原因,只说可能是沾染了秘境里的秽气。现在想来,或许问题就出在这块骨头上。
姜望把它掏出来,对着微光看。骨头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用力捏也不会碎,火烧水浸都没反应。就是块顽石。
他忽然想起秘境里那具骸骨——大得离谱,躺在崩塌的宫殿深处,肋骨都比他人还高。骸骨周围没有任何陪葬品,只有这块小骨头卡在胸腔正中,像是特意留在那里的。
“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姜望低声问。
骨头当然不会回答。
寅时将至。姜望挣扎着爬起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剧痛。被抽离道基的后遗症正在显现,他现在连站着都费力。
但他必须走。
把馒头囫囵塞进嘴里,就着洞里的积水吞下去,又服了回春散。药力化开,暖流暂时压住了疼痛。他撕下衣摆把骨头缠在手腕上,又将五块灵石贴身藏好,这才扶着洞壁,一步步挪出去。
罡风扑面,割得脸生疼。思过崖的栈道年久失修,木板朽烂,踩上去吱呀作响。下面就是万丈深渊,黑黢黢的,看一眼都头晕。
姜望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丹田处空荡荡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像少了五脏六腑中的某一处,整个人都不完整了。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崖口出现个人影。陈小二等在那里,手里提着灯,焦急地张望。
“师兄!”看见姜望,他连忙上前搀扶,“巡夜刚过去,快,从这边小路下去。”
小路藏在灌木丛后,陡峭得几乎垂直。陈小二用绳子把姜望绑在自己背上,一点点往下爬。崖壁湿滑,好几次差点失足,两个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下了崖,是一片乱石滩。陈小二把姜望放下,指着西边:“一直走,看见三棵枯死的铁杉就往右拐,传送阵在石壁缝隙里。”
姜望喘着气,点头。
“我只能送到这儿了。”陈小二看着他,欲言又又止,“师兄……保重。”
“你也保重。”姜望说,“今日之事,我会烂在肚子里。”
陈小二摇摇头,从怀里又掏出个小布袋:“这里还有些干粮和伤药,路上用。”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如果……如果将来师兄真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记得今日。”
他说完,深深看了姜望一眼,转身消失在乱石堆后。
姜望握紧布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夜风穿过石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天快亮了。
他没有时间感伤。
拖着残躯,他朝着陈小二指的方向走去。乱石滩不好走,好几次摔倒在地,膝盖磕破,手掌磨出血。但他没停,爬起来继续走。
身后,凌云宗的山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飞檐斗拱,仙气缭绕。他曾以为那里是自己的家,是自己的道途起点。
现在看来,不过是座华丽的坟。
天光大亮时,姜望找到了那三棵铁杉。它们并排长在崖壁下,早已枯死,枝干扭曲如鬼爪。往右拐,果然看见一道狭窄的石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钻进石缝,里面别有洞天——是个天然岩洞,不大,正中刻着个残破的阵法。阵纹磨损严重,但核心部位还算完整。五处凹槽排列在阵眼周围,正是放置灵石的地方。
姜望掏出那五块中品水灵石,一一放入凹槽。
灵石落槽的瞬间,阵纹亮起微弱的蓝光,像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他站到阵法中央,双手掐了个最简单的传送印诀——这还是当年在藏书阁一层角落里翻到的,最老式的通用启动法印。
灵气从灵石中流出,顺着阵纹游走。光芒渐盛,岩洞开始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就在阵法即将完全启动的刹那,岩洞外忽然传来破空之声!
“孽徒,还想逃?!”
厉喝如惊雷炸响,一道青色剑光撕裂石缝,直射而来!
玄宸子!
姜望瞳孔骤缩。他怎么会来?怎么会这么快?
剑光已至眼前,凌厉的剑气刺得皮肤生疼。生死一线间,姜望本能地往旁边一扑——
“嗤!”
剑光擦着肩膀掠过,带起一蓬血花。剧痛袭来,但他顾不上了,因为传送阵的光芒已将他完全吞没。
最后一瞥,他看见玄宸子站在石缝口,青袍鼓荡,面沉如水。老道手中掐诀,似乎想强行中断传送,但已经晚了。
空间扭曲,光影破碎。
姜望感觉自己被扔进了漩涡,天旋地转。耳边是玄宸子冰冷的余音:“你以为逃得掉?废人就是废人,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声音被空间乱流扯碎、拉长,最后彻底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瞬,也许万年。
“砰!”
重重摔落在地,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姜望蜷缩着,大口吐血,眼前阵阵发黑。传送阵的撕扯力几乎把他这残破身躯彻底拆散。
他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片荒草丛中。四周是参天古木,浓荫蔽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腐叶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黑风山脉。
他逃出来了。
但玄宸子最后那句话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废人就是废人,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姜望躺在地上,看着枝叶缝隙里漏下的斑驳天光。浑身都在疼,肩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丹田空得发慌。
是啊,废人。
他慢慢抬起手,手腕上缠着那块灰骨头。刚才传送时,这东西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松手。现在又恢复了冰冷。
废人……吗?
姜望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在草叶上,殷红刺目。
那咱们就看看,一个废人,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里,活多久。
他挣扎着爬起来,撕下衣摆包扎伤口。动作很慢,但很稳。
天光渐移,林深处传来不知名妖兽的嚎叫。
新的一天开始了。
在这座名为人间的修罗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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