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格格周一的早晨，江亦辰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他摸过床头的手机，眯着眼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父亲江国梁的来电。这个时间点父亲很少打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驱散了他的睡意。
“爸，怎么了？”他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电话那头，江国梁的声音焦急万分：“亦辰，你妈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冷汗直冒，我已经叫了救护车，正在去人民医院的路上！”
江亦辰猛地坐起身，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怎么回事？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谁知道啊，半夜就开始不舒服，一开始以为是吃坏肚子，后来越来越严重，右边小腹疼得碰都不能碰…”江国梁的声音带着颤抖，“医生初步诊断可能是急性阑尾炎，要马上手术！”
“我这就过去！”江亦辰跳下床，匆忙套上衣服。
苏晓冉被他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不满地嘟囔：“大清早的，吵什么呀…”
“妈住院了，可能是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江亦辰一边系扣子一边说，“我得马上去医院。”
苏晓冉愣了愣，随即坐起身：“严重吗？要不要我请假一起去？”
江亦辰看着她还带着睡意的脸，心头微微一暖：“你先去上班吧，我到了医院看看情况再说。如果需要你帮忙，我再给你打电话。”
苏晓冉点点头，又重新躺了回去：“那你有事随时联系我。”
江亦辰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匆匆离开了家。
人民医院外科病房里，刘梅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见到儿子进来，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怎么来了？不就是个小毛病，你爸也真是的，大惊小怪…”
江亦辰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心头一阵酸楚。从小到大，母亲总是这样，再大的事也轻描淡写，生怕给子女添麻烦。
主治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走进来，神色严肃：“确诊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手术。患者年龄偏大，手术有一定风险，家属请签字。”
江国梁的手抖得厉害，江亦辰接过知情同意书，深吸一口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室外的等待漫长而煎熬。江亦辰坐在冰凉的塑料椅上，盯着那盏“手术中”的红灯，第一次感受到父母正在老去的事实。他想起小时候生病，母亲总是整夜不睡地守在他床边；想起大学时每次回家，母亲都会做一桌子他爱吃的菜；想起结婚那天，母亲偷偷抹着眼泪说：“我儿子长大了…”
“亦辰，”江国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晓冉呢？没告诉她吗？”
江亦辰这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跟苏晓冉说母亲手术的事。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苏晓冉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音里有键盘敲击声，“我在开会呢，有事吗？”
“妈确诊是急性阑尾炎，正在手术。”江亦辰言简意赅地说，“你今天下班后能来医院一趟吗？爸年纪大了，不能熬夜，晚上可能需要你帮忙照顾一下。”
“手术？”苏晓冉的声音里透出惊讶，“这么严重？好的好的，我下班就过去，你把病房号发我。”
挂断电话，江亦辰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在这种关键时刻，苏晓冉还是知道轻重的。
手术很成功。下午三点多，刘梅被推回病房，麻醉药效还没完全过去，她昏昏沉沉地睡着。江亦辰和父亲轮流守着，不时用棉签蘸水湿润她干裂的嘴唇。
傍晚六点，江国梁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守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等晓冉来了我就回去睡会儿。”
江亦辰摇摇头：“我不累，等晓冉来了，我陪您一起吃个晚饭。”
然而，七点过去了，苏晓冉没有出现。
七点半，江亦辰忍不住发了条微信：“到哪了？”
没有回复。
八点整，病房里的空气渐渐凝重。刘梅已经醒了，虚弱地问：“晓冉呢？还没下班吗？”
“可能路上堵车。”江亦辰勉强笑笑，走出病房，再次拨通了苏晓冉的电话。
这次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大街上。
“亦辰，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苏晓冉的声音带着歉意，“对不起啊，我临时有点事，可能要晚点才能去医院了。”
江亦辰的心沉了下去：“什么事比妈住院还重要？”
“是嘉明的事，”苏晓冉的语气理所当然，“他电脑突然坏了，里面存着明天要交的重要方案。他一个外地人，也不知道去哪修，我就陪他来找个电脑维修店。”
江亦辰握紧手机，指节泛白：“所以，你在陪许嘉明修电脑？”
“你别误会，就是帮个忙。”苏晓冉急忙解释，“他在这举目无亲的，我不帮他谁帮他？我尽快弄完就过去，好不好？”
举目无亲？江亦辰想起李涛说过，许嘉明在公司人缘很好，同批的实习生经常一起聚餐。怎么偏偏这种时候就“举目无亲”了？
“妈今天刚做完手术，”江亦辰的声音压抑着怒火，“爸年纪大了，我一个人在这照顾了一整天。苏晓冉，你告诉我，什么样的电脑故障，比你的婆婆还要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苏晓冉的语气也硬了起来：“江亦辰，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妈不是已经做完手术了吗？有你和爸在还不够吗？嘉明是真的需要帮助，他明天要是交不上方案，可能会被开除的！”
可能会被开除？江亦辰几乎要冷笑出声。一个正常的公司，怎么可能因为一次电脑故障就开除员工？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也只有苏晓冉会相信。
“所以，”他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一定要陪他修完这个电脑，才肯来医院了？”
“我都答应人家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苏晓冉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维修店都找到了，马上就好。你再等一会儿，我保证九点前一定到！”
江亦辰看着走廊尽头窗外漆黑的夜空，感觉自己的心也一点点沉入黑暗。他想起求婚那天，苏晓冉抱着他的母亲，甜甜地说：“阿姨，以后我就是您半个女儿，一定会好好孝顺您。”
而今，他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而苏晓冉却为了另一个男人的电脑，将承诺抛之脑后。
“不用了。”他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你不用来了。”
苏晓冉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继续陪你的‘弟弟’修电脑吧。”江亦辰扯了扯嘴角，形成一个苦涩的弧度，“妈这里，有我就够了。”
“江亦辰，你…”苏晓冉还想说什么，但江亦辰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一如他此刻的心情，苦涩而刺鼻。
回到病房，江国梁期待地看向他身后：“晓冉呢？”
“她临时有急事，来不了了。”江亦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爸，您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在这守着。”
刘梅虚弱地睁开眼，轻轻握住儿子的手：“是不是又吵架了？”
江亦辰摇摇头，为母亲掖好被角：“没有，您别多想，好好休息。”
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江亦辰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他受了委屈，母亲总会摸着他的头说：“亦辰，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而此刻，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坎前，不知该如何迈过。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点亮了无数个家庭的温馨夜晚。而在这间冰冷的病房里，江亦辰独自守着重病的母亲，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婚姻，或许真的走到了悬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