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格格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时，苏晓冉正对着镜子涂口红。从镜子里，她看见江亦辰站在门口，脸色比早上更加憔悴，眼底布满血丝。
“我们谈谈。”他说，声音低沉。
苏晓冉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继续描画唇线：“如果是关于昨晚的事，我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我都解释过了，是你自己想太多。”
江亦辰走进房间，在床沿坐下。这个他们共同挑选的婚床，曾经是他们最亲密的空间，此刻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我今天问了李涛，”他缓缓开口，“他表妹和许嘉明是同一批进你们公司的实习生。”
苏晓冉转过身，眉头微蹙：“所以呢？你调查嘉明？”
“许嘉明母亲生病需要手术，”江亦辰直视着她的眼睛，“是假的。”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得可怕。苏晓冉手中的口红“啪嗒”一声掉在梳妆台上，在白色的台面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你说什么？”
“他昨天被周经理批评文案写得不好，情绪低落，所以才编了个借口博取你的同情。”江亦辰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膝盖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你被他骗了，晓冉。”
苏晓冉愣了几秒，随即冷笑一声：“江亦辰，我真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就因为吃醋，就去调查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可笑的是你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江亦辰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利用你的同情心，让你深夜陪他，让你忘记自己丈夫的生日，而你却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
“嘉明不是那样的人！”苏晓冉激动地反驳，“他只是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小孩，什么都不懂，需要有人指导他、帮助他。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恶意去揣测别人？”
江亦辰看着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他想起大学时，苏晓冉也曾这样无条件地相信过一个声称家里有困难的学长，结果那人骗了她两个月的生活费。当时是她扑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说以后一定要擦亮眼睛，不再轻易相信别人。
这才几年光景，她就已经忘了曾经的教训。
“我不是在揣测他，我是在陈述事实。”江亦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李涛的表妹亲耳听见许嘉明在实习生群里炫耀，说公司的前辈对他多么照顾，连深夜都愿意陪他。”
苏晓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坚定起来：“就算他真的说了谎，也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你根本不了解他的处境，他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在大城市无依无靠…”
“所以就可以随意欺骗别人的妻子？就可以破坏别人的家庭？”江亦辰打断她，“晓冉，你醒醒好不好？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
“够了！”苏晓冉猛地站起身，“江亦辰，我真是受够你的疑神疑鬼了！嘉明就是我带的一个实习生，我把他当弟弟一样看待，这有什么问题吗？你为什么非要把他想象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江亦辰深吸一口气，知道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站起身，走到苏晓冉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好，我们不吵了。我只要求一件事：以后尽量不要在深夜单独和异性相处，可以吗？这是最基本的边界感，也是对彼此的尊重。”
苏晓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边界感？江亦辰，你是不是太封建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男女之间就不能有纯友谊吗？我不过是尽一个前辈的责任，帮助一个需要指导的年轻人，你就要给我定下这么多规矩？”
“这不是规矩，这是底线。”江亦辰坚持道，“我有我的底线，我希望你能尊重。”
“那我的底线呢？”苏晓冉反问，“我的底线就是不被监视、不被怀疑、不被控制！江亦辰，结婚不代表就要失去所有的自由和空间！”
控制？江亦辰感觉这个词像一记重锤砸在心上。五年来，他从未干涉过苏晓冉的任何决定，始终尊重她的选择，支持她的事业，甚至为了她放弃回老家的机会。而现在，他只是要求她保持适当的边界感，就成了她口中的“控制”。
“我不是在控制你，”他疲惫地说，“我只是在保护我们的婚姻。”
苏晓冉冷笑一声，拿起包就往门外走：“随你怎么说吧，我要去上班了。”
“晓冉！”江亦辰叫住她，“晚上回家吃饭吗？我炖了你爱喝的玉米排骨汤。”
苏晓冉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看情况吧，嘉明有个文案不太会写，我可能要加班指导他。”
门“砰”的一声关上，留下江亦辰独自站在空旷的卧室里。窗外的阳光明媚耀眼，他却感觉浑身发冷。
那天晚上，苏晓冉果然没有回家吃晚饭。七点钟，江亦辰收到她发来的微信：“不用等我了，我送嘉明回家，他住得偏，公交不方便。”
江亦辰看着桌上渐渐凉透的饭菜，最终一个人拿起碗筷，默默地吃完了这顿晚餐。排骨汤炖得香浓可口，玉米清甜，是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的新鲜食材。可是再好的味道，一个人品尝也只剩苦涩。
这样的日子一连持续了好几天。
许嘉明似乎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需要苏晓冉的帮助。上班时，他黏在苏晓冉工位旁请教文案；下班时，他可怜兮兮地说自己不认识路，需要苏晓冉顺路送他回家；周末，他又以“不熟悉城市”为借口，央求苏晓冉陪他去买生活用品。
而苏晓冉来者不拒，每次都爽快答应，然后给江亦辰发条微信，让他“自己解决晚饭”。
周五晚上，江亦辰终于忍不住，在苏晓冉又一次说要送许嘉明回家时，拨通了她的电话。
“你就不能让他自己打车回去吗？”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这周你已经第三次送他回家了。”
电话那头的苏晓冉显然很不耐烦：“他一个实习生，哪来的钱天天打车？再说他住的那地方偏，打车也不方便。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我体谅他，谁体谅我？”江亦辰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我们是夫妻，可这周我们连一顿晚饭都没有一起吃过了！”
苏晓冉沉默了几秒，语气软了下来：“好了好了，我知道这几天冷落你了。明天周末，我保证在家陪你，好不好？”
然而第二天中午，江亦辰正在厨房准备午餐，苏晓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听见她在客厅接起电话，语气轻快：“怎么了嘉明？”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苏晓冉连连点头：“没问题，我知道那个商场，我陪你去吧…没事，不麻烦，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挂断电话，她走进厨房，脸上带着歉意的笑：“亦辰，对不起啊，嘉明要买冬衣，他对商场不熟，让我陪他去一趟。我很快就回来，晚上一定陪你吃饭。”
江亦辰放下手中的菜刀，转头看着她：“你昨天才保证过今天会陪我。”
“这是突发情况嘛，”苏晓冉走上前，撒娇般地晃了晃他的手臂，“他一个男孩子，不会挑衣服，我就去一会儿，最多两小时就回来。”
江亦辰注视着她，突然觉得很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让他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去吧。”他转过身，继续切菜，“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
苏晓冉似乎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失望，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老公理解！我很快就回来！”
听着她欢快的脚步声远去，江亦辰放下菜刀，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冬日的阳光薄弱而苍白，就像他们岌岌可危的婚姻，看似还在发光，却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他想起求婚那天，苏晓冉哭着说：“江亦辰，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彼此信任，彼此坦诚。”
而今，她为了另一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们的约定。
砧板上的蔬菜切到一半，江亦辰却突然失去了所有做饭的兴致。他解下围裙，拿起外套走出了家门。
小区里的孩子们在广场上玩耍，笑声清脆悦耳。一对老夫妻手挽着手在散步，老爷子细心地为老伴拢了拢围巾。江亦辰站在路边，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空落落的。
他不知道自己和苏晓冉是否也会有这样携手到老的一天。或者说，他不知道他们的婚姻，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晓冉发来的照片。照片里，她和许嘉明在一家服装店里，许嘉明拿着一件羽绒服在她面前比划，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嘉明非要给我买件衣服表示感谢，你说我该不该收？”苏晓冉在消息后面加了一个俏皮的表情。
江亦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
他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