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格格他甚至已经开始畅想。
畅想他与叶琉璃重逢时的画面。
她一定会激动得扑进自己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哭得梨花带雨。
而自己，会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然后，用尽一生的温柔，对她说：“琉璃，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然后呢？
然后，他会拿出自己这十年来，在无数秘境中，九死一生得来的所有宝物，作为聘礼，去叶家，风风光光地提亲！
他要让整个炎京城，不，整个大炎王朝的人都知道！
他叶琉璃，是他林凡，今生今世，唯一的妻！
婚后，他们会住在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
有一个种满了鲜花的大院子。
白天，他修炼，她抚琴。
晚上，他们就依偎在屋顶，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她会为他生一堆孩子。
一个像他，一个像她。
他们会像这世间，最平凡，也最幸福的夫妻一样，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真好啊……
仅仅是这样想着，林凡就觉得，自己这十年来，所受的所有苦，所有罪，所有九死一生的凶险，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一切，都值得了。
戒指里，药老感受着他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充满了幸福泡泡的情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傻小子……
真是……
中毒太深了。
无药可救了。
半晌。
药老那苍老的声音，才再次幽幽地响起。
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的情绪。
像是不忍，又像是提醒。
“小子……”
“为师，知道你用情至深。”
“可是……”
“你有没有想过……”
药老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用一种不那么残忍的方式，来陈述一个冰冷的，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已经十年了。”
“整整十年了啊。”
“十年，对于我们修士而言，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
“可对于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来说，这十年，意味着什么？”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你……”
“你就从来没有担心过……她……”
药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她，早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吗？”
轰！！！
这句轻飘飘的话，落在林凡的脑海里，却不亚于一道九天惊雷！
他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
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在原地！
什么？
琉璃……成了别人的妻子？
不！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的心脏，猛地一抽，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恐慌”的情绪，像是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不！
不会的！
药老见他半天没有回应，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心中暗叹一声，继续加了一把火。
“小子，你别不信。”
“为师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你侬我侬，海誓山盟，最终却劳燕分飞的痴男怨女了。”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它能改变一切。”
“你消失了整整十年，音讯全无，在所有人看来，你或许早就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那叶家，在炎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
“叶琉璃更是天之骄女，艳名远播。”
“你觉得，叶家会允许她，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守一辈子的活寡吗？”
“你觉得，这十年来，炎京城里那些对她垂涎三尺的王孙公子，会一点动作都没有吗？”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就算她一开始对你忠贞不渝，可十年过去了……谁又能保证，她还像当初一样，非你不可呢？”
药老的话，如同一柄柄最锋利的尖刀，一刀，又一刀地，狠狠扎在林凡的心上。
扎得他，鲜血淋漓。
扎得他，脸色煞白！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他的身体，甚至开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是啊……
十年了……
十年了啊！
自己凭什么，就那么自信，琉璃她……一定还在等自己？
万一……
万一真的像师尊说的那样……
她……她已经……
不！
林凡猛地，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剧烈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一种更加偏执的，更加疯狂的信念所取代！
“不！”
他猛地一握拳，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绝不可能！”
他近乎是咆哮着，在心中对药老吼道！
“师尊！”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可以侮辱她！”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琉璃对我的感情，有多深！”
他微微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神圣而骄傲。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那是一种带着绝对自信的，不容置疑的冷哼。
“师尊，我敢跟你打赌！”
“琉璃，绝对不可能嫁给别人！”
“她爱我，爱得那么深沉，那么炙热，她的心里，除了我林凡，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男人！”
“更何况……”
他缓缓地，摊开了自己的右手。
看着自己的小拇指，眼神变得无比的温柔。
“我们……拉过勾的。”
“就在我离开炎京城的前一晚，就在这城外的小河边。”
“她哭着跟我拉勾，说，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她都会等我回来。”
“我也跟她拉勾，发誓，此生此世，非她不娶。”
“那是我们之间，用神魂立下的约定！”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师尊，你明白吗？这是我们之间，最神圣的约定！她不可能违背！我也不可能违背！”
他这番话，说得是那么的理直气壮，那么的……天真。
戒指里，药老听完，又是一阵长长的，长长的沉默。
最终。
这声沉默，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唉……
傻小子。
真是个……傻小子啊。
用神魂立下的约定？
拉钩上吊？
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玩意儿，在残酷的修真界，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罢了。
罢了。
他已经陷得太深，听不进任何劝告了。
自己再多说，也只是徒增他的反感，打击他的道心罢了。
有些事，终究，还是要让他自己亲眼去看一看，亲身去撞一撞那面南墙。
只有撞得头破血流，他或许……才能真正地，清醒过来。
“唉……”
药老在心中，发出了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第九十九次叹息。
“既然如此……”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便……走吧。”
“天色不早了。”
“加快脚步，进城吧。”
“别让你那位‘琉璃妹妹’，等得太久了。”
药老故意在“琉璃妹妹”四个字上，加重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语气。
林凡却没有听出来。
他只当是师尊，终于被自己的真情感动，被自己的执着所说服了。
他那颗刚刚被动摇的心，重新变得无比坚定！
对！
师尊说的没错！
不能再等了！
琉璃一定在等我！
我必须立刻，马上，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