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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尘上》以其精彩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作者“倾鋆”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本书的主角是赵衡阿依莎,一个充满魅力的角色。目前本书已经连载,最新章节第13章,千万不要错过!主要讲述了:一大靖王朝,天启城,文渊阁。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正从檐角往下淌。赵衡踮脚推开雕花木窗时,檐角铜铃突然晃了晃,碎银似的声响落进窗内,惊得案上那盏油灯跳了跳。灯芯爆出的火星子落在《大靖礼器考》的封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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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上》精彩章节试读

大靖王朝,天启城,文渊阁。

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正从檐角往下淌。赵衡踮脚推开雕花木窗时,檐角铜铃突然晃了晃,碎银似的声响落进窗内,惊得案上那盏油灯跳了跳。灯芯爆出的火星子落在《大靖礼器考》的封面上,烫出个芝麻大的焦痕,他慌忙用指尖去捻,却只蹭到些微热的纸灰。

“殿下可知,这书是前朝大儒顾炎武的手校本?”

身后传来的声音像块浸了水的青石,沉得能压垮窗棂。赵衡回头时,正撞见侍读学士周显祖捧着个紫檀木匣,站在书架的阴影里。老学士鬓角的白霜被灯光染成浅金,手指在匣面那道雷击纹上摩挲着,像是在数纹路里藏了多少个春秋。

“周先生。”赵衡把窗扇推得更开些,晚风卷着槐花香涌进来,吹得灯影在墙上游走,“先生说过,书是用来读的,不是用来供的。”

周显祖掀开匣盖的手顿了顿。匣子里铺着的明黄色绸缎上,搁着枚巴掌大的玉佩,玉色白得发蓝,上面镂刻的龙纹却红得像要滴血——那是用南疆朱砂混了金粉,在玉肉里沁了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有的色泽。这是上个月钦天监监正送来的,说殿下龙气过盛,需得用“锁灵玉”压一压。

“殿下的龙气,不是玉能锁的。”周显祖把玉佩往匣底按了按,绸缎被压出细密的褶子,“就像这文渊阁的镇文碑,三百年前至圣先师手书时,谁能想到它镇得住邪祟,镇不住人心?”

赵衡的目光越过老学士的肩,落在书架最高层那排蒙着青布的架子上。那里藏着文渊阁最古怪的东西:一块半人高的青石碑,碑上刻着的“礼”字被人用朱砂涂了又涂,红得发黑。据说每到月圆之夜,碑缝里会渗出血珠,滴在碑下那只青铜鼎里,能映出百年后的事。

“先生又在说谶语了。”他转身去够案上的茶盏,指尖刚碰到盏沿,就听见街面上传来铜锣声。那是巡城校尉在打更,“咚”的一声,敲得整座文渊阁都晃了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基下翻了个身。

周显祖突然按住他的手腕。老学士的指腹上全是茧子,蹭得他腕骨发麻,赵衡低头时,看见自己袖口那道被烛火烫出的破口——今早给父皇请安时,不慎被香炉火星燎的,当时太医院的院判说,殿下龙体金贵,这点小伤也得用西域进贡的雪莲膏来敷。

“殿下可知,西域的雪莲长在什么地方?”周显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窗外的风听去,“北冥冰原的裂缝里,每朵花都踩着具修士的尸骨。”

铜锣声又响了第二下。这次赵衡听清了,更声里混着别的动静——像是有无数只虫豸在啃噬木头,从阁顶的琉璃瓦,一直蔓延到地基下的青石。他想起上个月钦天监递的折子,说北斗第七星“摇光”偏了三度,恐有“妖氛犯阙”。

“先生是说……”

“老臣是说,”周显祖松开手,从袖中抽出卷泛黄的纸,纸上用朱砂画着幅星图,最亮的那颗紫微星旁,有道极淡的红线,“三百年前,先帝爷登基时,紫微星旁也有这么道线。”

赵衡展开星图的手指顿了顿。红线的尽头,被人用蝇头小楷写着“沙纹”二字。他想起去年流沙国遣使来朝时,那个叫阿依莎的公主,右手心确实有块沙粒似的胎记,当时礼官说那是蛮夷的图腾,不足为奇。

“先生见过她?”

“老臣在西域待过七年。”周显祖的指甲在“沙纹”二字上刮了刮,朱砂粉末簌簌落在纸上,像极了西域的流沙,“焚沙之海的牧民说,沙母显灵时,沙漠里会开出火焰花。老臣见过一次,花芯里的纹路,跟公主手心的胎记一模一样。”

第三声更响敲碎时,文渊阁突然晃了晃。这次不是错觉——案上的油灯倒了,火苗舔着《大靖礼器考》的边角,腾起的青烟里,赵衡看见书页上顾炎武的批注突然扭曲起来,那些蝇头小楷像是活了,顺着火焰往上爬,在空气中拼出个模糊的人影。

“殿下!”

周显祖扑过来时,赵衡正伸手去抓那团火。指尖穿过火焰的刹那,他听见个极轻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沙漠里唱歌,又像是冰原上的风在哭。等老学士把他按在地上时,那本《大靖礼器考》已经烧得只剩半册,灰烬里飘出片没烧透的纸,上面印着个残缺的“礼”字。

“锁灵玉!”周显祖从匣子里抓出玉佩,往赵衡额头上按。玉佩接触皮肤的瞬间,赵衡觉得有股寒气顺着眉心往下钻,像是要把他骨头缝里的热气都吸走。他看见老学士的瞳孔突然收缩,盯着他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红痕,形状像极了星图上那道线。

“这是……”

“龙气外泄。”周显祖的声音在发抖,“殿下,老臣求您,今晚别出文渊阁。”

第四更响起来时,赵衡听见了马蹄声。不是禁军的踏雪马,而是种更烈的马,蹄铁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极了西域的驼铃。他推开周显祖的手,冲到窗边往下看——夜色里,一队黑衣骑士正从朱雀大街疾驰而来,他们的披风在风中展开,像群展开翅膀的蝙蝠。

“是锦衣卫。”周显祖的声音透着绝望,“他们来抓殿下了。”

赵衡摸了摸袖中那卷星图。红线尽头的“沙纹”二字,不知何时被人用墨涂掉了,只留下片模糊的黑渍。他想起去年阿依莎公主离京时,塞给他的那粒沙子,说这是焚沙之海的“定风砂”,遇水不化,遇火不焚。

“先生可知,定风砂遇龙气会怎样?”

周显祖还没来得及回答,文渊阁的大门就被撞开了。火把的光涌进来,照亮了书架上那些蒙着青布的架子——原来那不是石碑,而是口口棺材,棺材上刻着的龙纹,跟他腕上的红痕一模一样。

锦衣卫指挥使陆承宗的靴底,碾过文渊阁门槛上的铜钉时,听见了细微的碎裂声。他摘下腰间的绣春刀,刀鞘上的鲨鱼皮在火光里泛着冷光,这把刀斩过的官员,够填满整个北境的冰窟。

“殿下,跟卑职走一趟吧。”他的声音比刀还冷,目光扫过那些燃着的书架,“陛下在钦天监等您。”

赵衡背对着他,站在那排棺材前。火把的光把少年的影子投在棺木上,拉得又细又长,像根快要绷断的弦。陆承宗注意到,殿下的手指在棺盖的纹路里抠着,指甲缝里嵌满了木屑,那模样像极了十三年前,在玄武门被他亲手斩落的废太子。

“陆大人可知,这些棺材里装的是什么?”赵衡转过身时,手里攥着块玉佩,玉佩上的龙纹红得像在滴血,“是建文年间的七位太子少保,他们的龙气被镇文碑压了三百年,现在要出来透气了。”

陆承宗的刀出鞘半寸,寒光映在少年的瞳孔里。他看见殿下的瞳孔深处,有团极淡的紫气在翻涌——那是龙气,是大靖皇室血脉里最麻烦的东西。当年先帝爷就是因为龙气过盛,三十岁就头发全白,临终前三天,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

“殿下说笑了。”他往前走了两步,靴底碾过地上的书灰,“钦天监的观星台,能压住任何气。”

赵衡突然笑了。笑声里,陆承宗听见那些棺材在震动,棺盖与棺身摩擦的声音,像无数只指甲在刮搔木头。他看见殿下把那块玉佩往嘴里塞,忙挥刀去挡——却慢了一步,玉佩已经滚进少年喉咙里,那道红痕突然亮起,像条活过来的龙。

“陆大人,”赵衡的声音变了调,像是有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你知道龙气遇着沙母会怎样吗?”

陆承宗的刀停在半空。他想起二十年前,在西域追杀叛党的时候,见过被沙母吸干精血的牧民,他们的尸体缩成孩童大小,皮肤像晒干的羊皮纸。当时向导说,沙母最喜龙气,三百年前,曾有位皇子在焚沙之海失踪,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动手!”他吼出声时,那些棺材突然炸开了。木屑飞溅中,七道青影飘了出来,他们穿着建文年间的官服,脸上的皱纹里还嵌着朱砂——那是被镇文碑压了三百年的痕迹。

赵衡觉得有股热气从丹田往上冲,像是吞下了团火。他看见陆承宗的刀劈过来,却像是在看慢动作,刀光里映出的自己,眉心多了点朱砂似的红,像极了文渊阁那块镇文碑上的“礼”字。

“定风砂,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响,却不像是自己说的。掌心那粒沙子突然炸开,化作道黄沙,把陆承宗的刀卷在里面。沙粒摩擦钢铁的声音,像极了西域的驼铃,他看见黄沙里浮现出张脸——阿依莎公主的脸,她在笑,嘴角边的梨涡里盛着焚沙之海的月光。

“赵衡,别忘了约定。”

黄沙散去时,陆承宗的刀已经断成了三截。锦衣卫们举着火把围上来,赵衡却觉得他们离得很远,远得像文渊阁外的星星。他摸了摸眉心,那里的红痕已经褪了,只留下点微热的触感,像有人用指尖轻轻点过。

“周先生呢?”他回头时,才发现老学士不见了。案上那只紫檀木匣敞着,里面的锁灵玉已经碎了,碎玉片拼出的形状,像极了北斗七星。

“搜!”陆承宗捂着流血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杀意,“把文渊阁翻过来,也要找到周显祖!”

赵衡看着那些锦衣卫在书架间翻找,突然注意到个奇怪的细节:所有被翻乱的书,封面上都印着同一个字——“礼”。有的是楷书,有的是隶书,有的是狂草,却都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他想起周显祖说过,至圣先师写“礼”字时,蘸的不是墨,是自己的血。

“陆大人,”他捡起片碎玉,“你知道‘礼’字为什么是示字旁吗?”

陆承宗没理他。他正盯着那道被撞开的大门,门外的夜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火把的光只能照出三尺远,再往外,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像极了西域的焚沙之海——据说那里的沙子能吞掉光线,连太阳都照不透。

“示,是神的意思。”赵衡把碎玉片揣进袖中,“所以‘礼’,是人与神的约定。”

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下。低头看时,发现是只手——周显祖的手,从书架后的阴影里伸出来,指甲缝里还嵌着朱砂。老学士的眼睛瞪得很大,瞳孔里映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背后刺穿了。

“沙……沙纹……”周显祖的嘴唇动了动,吐出的血沫里,混着半片没嚼烂的纸,“双星……要合了……”

赵衡蹲下去,想把老学士扶起来,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硬了。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把皮肉撑得鼓鼓囊囊,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爬。他想起万蛊教的蛊婆婆,据说她养的金蚕蛊,能在人肚子里结茧,七天后破体而出,只留下副空皮囊。

“殿下,该走了。”陆承宗的刀又架了过来,这次刀刃贴着他的脖颈,“再不走,卑职只能先斩后奏。”

赵衡抬头时,看见火把的光里,有无数细小的黑影在飞。不是飞蛾,是沙子——从门缝里钻进来的,从窗棂间渗进来的,像是整个西域的焚沙之海,都涌进了这座文渊阁。他听见沙子落地的声音,像极了沙漏在计时,一粒,又一粒。

“陆大人,”他突然笑了,“你说,这沙子里,藏着多少个亡魂?”

陆承宗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那些沙子在地上聚集成形,化作个巨大的沙漏,沙子从上面往下漏,每漏一粒,就有个锦衣卫倒下去,他们的尸体迅速干瘪,皮肤变成沙粒的颜色。

“是沙母。”他声音发颤,“她来了。”

赵衡看着沙漏顶端,那里浮现出张脸——阿依莎公主的脸,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黄沙。他想起那个约定:月圆之夜,紫微星现,持定风砂者,可入九域。

“周先生说得对,”他转身走向大门,沙子自动给他让开条路,“双星,是该合了。”

第五更敲响时,赵衡走出了文渊阁。他回头望了一眼,这座三百年的藏书楼,正在沙海中慢慢坍塌,那些燃烧的书架,像极了西域的火焰花。他摸了摸袖中的碎玉,那里还残留着周显祖的血温,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按在他眉心的那只手。

“走吧。”他对陆承宗说,声音里带着种陌生的平静,“去钦天监。”

陆承宗看着少年的背影,突然觉得一阵寒意。殿下的披风在风中展开,边缘已经变成了沙粒的颜色,像是随时会散成一片黄沙。他想起钦天监监正说的话:紫微星动,龙气外泄,此乃大靖之劫,亦是三界之变。

钦天监的观星台,比文渊阁高出整整七丈。赵衡踩着汉白玉台阶往上走时,听见了铜壶滴漏的声音,每滴一下,就像有块石头砸在他的心跳上。

“殿下来了。”

观星台顶端,钦天监监正李淳风背对着他,站在那架青铜浑天仪前。老监正的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袍角绣着的北斗七星,在月光下泛着银光——那是用银线混了汞,在尸油里泡过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有的色泽。

“李道长。”赵衡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浑天仪的龙纹底座上,那里刻着的日期,是他出生的那天,“父皇呢?”

李淳风转过身。他手里拿着枚龟甲,甲片上的裂纹像极了大靖的疆域图。老监正的眼睛浑浊得像滩死水,却在看向赵衡时,突然亮起点光,像是水底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陛下在‘天枢’位等您。”他把龟甲往浑天仪上一扣,青铜构件突然转动起来,发出齿轮咬合的脆响,“殿下可知,北斗七星,对应着什么?”

赵衡没回答。他看见浑天仪的刻度盘上,刻着的不是星辰方位,而是人名——从开国皇帝到他父亲,每个名字旁都画着道红线,长度各不相同。他的名字刻在最末位,红线却最长,一直延伸到刻度盘外,消失在黑暗里。

“天枢为帝,天璇为后,天玑为相……”李淳风的手指在刻度盘上滑动,“摇光,为杀星。”

他的指尖停在“摇光”位上。那里刻着个模糊的名字,像是被人用刀刮过,只留下些残缺的笔画。赵衡认出那是“阿依莎”三个字,只是“莎”字的最后一笔,被人改成了道弯钩,像极了西域的弯刀。

“三百年前,也有位公主,名字刻在这里。”李淳风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是流沙国的,也有块沙纹胎记。后来,她嫁给了当时的太子。”

赵衡的目光突然被浑天仪中心的凹槽吸引。那里嵌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上布满了细孔,像是被虫蛀过。他想起周显祖说过那是被“蚀灵蚁”蛀过的“镇魂石”。这种蚂蚁只在南疆十万大山里才有,专啃蕴含灵气的石头,三百年前“屠尸之战”时,七大宗门就是用蚀灵蚁毁掉了赶尸门的“尸煞阵”。

“这块石头,是从流沙国的沙灵庙挖出来的。”李淳风用指甲抠了抠石头上的细孔,指甲缝里立刻渗出血珠,“去年阿依莎公主来朝时,随身带着块一模一样的,只是比这个小些。”

赵衡突然想起阿依莎离京那天的场景。当时她站在朱雀门外的黄沙里,头上的金步摇叮当作响,手里攥着个锦囊,说里面是“沙母的馈赠”。他当时以为是蛮族的小玩意儿,现在才想起,锦囊的布料上绣着的花纹,和浑天仪底座的龙纹一模一样。

“她给过我粒定风砂。”赵衡摸了摸袖中那片碎玉,“道长知道定风砂遇龙气会怎样吗?”

李淳风转动浑天仪的动作顿了顿。青铜构件摩擦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是有根锈住的齿轮被强行拧动。老监正抬头看向夜空,北斗七星的光晕突然变得浑浊,尤其是“摇光”位那颗,边缘像是被墨汁染过,正在慢慢扩大。

“会变成‘穿界砂’。”他的声音里带着种奇怪的颤音,“能打开九域的域门。三百年前那位流沙国公主,就是用这个,把建文太子的龙气引到了镜像域。”

赵衡的指尖突然感到一阵灼热。他低头看时,发现袖中的碎玉片正在发烫,那些拼出北斗七星的碎块,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在掌心组成个完整的星图。星图中心的紫微星旁,那道红线正慢慢变粗,像有条血蛇在爬。

“陛下让你来,不是为了问这些。”李淳风突然按住他的手,老监正的掌心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陛下想知道,殿下昨晚在文渊阁,看见的人影是谁。”

赵衡想起那团在火焰中扭曲的人影。那人穿着件青布长衫,袖口磨得发毛,手里捧着本书,模样像极了画像里的至圣先师。只是那人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面淌出的不是泪,是沙子——和阿依莎给的定风砂一模一样的沙子。

“是至圣先师。”他看着李淳风的眼睛,“他说,‘礼’字的右边,本该是‘豊’,是祭祀用的礼器,不是现在的‘乙’。”

老监正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浑天仪上,青铜构件发出阵刺耳的嗡鸣,像是有无数根琴弦同时被拨动。赵衡看见他袍角的北斗七星图案,在月光下突然渗出黑气,那些银线绣成的星辰,正在慢慢变黑。

“亵渎圣贤,是要遭天谴的。”李淳风从怀里掏出张黄符,符上用朱砂画着道复杂的符文,边缘已经发黑——那是被“秽气”侵蚀的征兆。这种秽气,只有在地府的忘川河畔,或者……被封印的邪魔附近才会有。

“道长身上有秽气。”赵衡盯着那张黄符,“是从冰原族来的吧?上个月冰原族遣使来朝,说冰窟的封印松动了,求朝廷派修士支援。陛下让钦天监去查,结果去的三位修士,回来后都疯了,见人就喊‘冰魔神要出来了’。”

李淳风把黄符往袖里塞的动作顿了顿。夜风突然变凉,吹得观星台边缘的铜铃乱响,那些铃铛的声音里,混着种极细的呜咽,像是有人在冰层下哭。赵衡想起北冥来的贡品里,有种“冰魄珠”,放在火里会发出类似的声音,据说那是冰原族勇士的魂魄凝结而成。

“殿下知道的太多了。”老监正从浑天仪底座下抽出个木盒,盒子是黑檀木做的,上面刻着的符咒赵衡认得——那是“镇魂符”,通常用来镇压怨气极重的亡魂。“陛下说,殿下龙气过盛,需要‘静一静’。”

赵衡打开木盒时,闻到股熟悉的香气——是西域的“迷迭香”,混了南疆的“醉仙藤”。这种香料点燃后,能让修士的神识暂时溃散,对返璞境以下的修行者百试百灵。盒子里铺着的丝绸上,放着盏小巧的银灯,灯座上刻着的不是龙纹,是沙粒状的花纹。

“这是阿依莎公主留下的。”李淳风划燃火折子,火星在风中摇摇晃晃,“她说,要是殿下哪天‘龙心不安’,点上这个,就能梦见焚沙之海的月光。”

赵衡没有去接那盏灯。他注意到木盒的角落里,刻着行极小的字——“双星会,锁灵开”。这六个字是用指甲刻上去的,刻痕里还残留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像是干涸的血迹。他想起周显祖临死前说的“双星要合了”,突然明白这不是巧合。

“道长相信预言吗?”赵衡把木盒推回去,银灯在盒内晃了晃,灯影投在老监正的脸上,把皱纹拉得像沟壑,“天机阁说,我和阿依莎,三十岁时会有一个‘手握乾坤’,一个‘魂归尘土’。”

李淳风的火折子突然灭了。观星台上陷入片漆黑,只有月光从浑天仪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地上拼出些破碎的光斑,像极了被打碎的镜子。赵衡听见老监正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过了很久,才听见他说:

“天机阁的预言,从来都是骗人的。”

话音未落,观星台突然晃了晃。这次不是错觉——赵衡看见脚下的汉白玉地面,突然裂开道细缝,缝里渗出些黑色的液体,散发着和李淳风身上一样的秽气。裂缝里还传来细微的刮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用指甲挠石头。

“是蚀灵蚁。”李淳风的声音带着哭腔,“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赵衡想起周显祖藏在棺材里的那卷星图。图上除了北斗七星,还画着条蜿蜒的黑线,从北冥冰原一直延伸到南疆十万大山,线的尽头写着“蚁穴”二字。当时他以为是指万蛊教的巢穴,现在才明白,那是蚀灵蚁的迁徙路线。

“三百年前,赶尸门的尸煞阵被破后,蚀灵蚁就失控了。”赵衡看着那条裂缝慢慢变宽,“它们啃食灵气,不管是镇魂石还是修士的丹田,只要有灵气,就会被啃得一干二净。现在它们来了,是因为……”

他的话被阵剧烈的震动打断。观星台顶端的青铜浑天仪突然倾斜,龙纹底座撞在栏杆上,发出声沉闷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撞碎了。赵衡看见李淳风的道袍下摆,被裂缝里渗出的黑气缠住,那些黑气正在慢慢钻进老监正的毛孔,留下一个个黑色的小点。

“是因为冰魔神要破封了。”李淳风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种疯狂的快意,“它需要灵气,蚀灵蚁能帮它找到灵气最盛的地方——比如,殿下的龙气。”

赵衡突然明白过来。文渊阁的镇文碑、钦天监的浑天仪、流沙国的沙母……这一切都是个局。有人想用他的龙气,作为打开冰窟封印的钥匙,而阿依莎的沙纹胎记,恐怕就是那把钥匙的另一半。

“是玉皇派你来的吧?”赵衡盯着李淳风的眼睛,那些黑色的小点正在慢慢扩大,像极了他在《神异经》里见过的“魔种”,“三皇五帝里,只有黄帝成功渡过轮回劫,玉皇怕其他四帝回来抢祖神之位,所以想放出冰魔神,搅乱三界。”

李淳风的脸突然扭曲起来。他身上的黑气突然暴涨,把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只露出双发光的眼睛。那些黑色的小点在他皮肤上游走,组成个复杂的符咒——赵衡认得,那是“献祭品”的标记,通常是神魔交易时,用来标记祭品的。

“你怎么会知道……”黑气里传来老监正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喉咙。

赵衡从袖中掏出那粒定风砂。在月光下,沙子突然变得透明,里面映出无数细小的人影,像是有整个部落的亡魂被封在里面。他想起阿依莎说过,沙母是万年前诞生的古老沙灵,见证过封神之战的真相。

“因为沙母告诉我的。”他握紧沙子,掌心传来灼痛感,“它说,三百年前那位流沙国公主,不是把建文太子的龙气引到了镜像域,而是……用自己的凤凰血脉,把龙气封印在了那里。现在,该我去解开这个封印了。”

黑气突然炸开。李淳风的身体在黑气中慢慢融化,变成滩黑色的液体,顺着观星台的裂缝流下去,只留下件空荡荡的道袍。道袍的领口处,绣着的北斗七星已经完全变黑,像是被墨汁浸透了。

赵衡走到观星台边缘,俯瞰着这座沉睡的天启城。文渊阁的方向还在冒烟,那些燃烧的书架在夜色里像团跳动的火焰,而钦天监的方向,正有无数黑色的小点在蠕动——蚀灵蚁已经爬出了裂缝,正在向皇宫的方向蔓延。

他摸了摸眉心。那里的红痕又开始发烫,像是有团火在烧。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去北冥冰原,去找到冰窟的封印,去见那个和他共享“双星”宿命的人。

夜风卷着槐花香涌过来,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赵衡最后看了眼钦天监的方向,然后转身,跃下观星台。在落地的瞬间,他袖中的定风砂突然炸开,化作道黄沙,托着他的身体,向北方飞去。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条正在腾飞的龙。而在他身后,天启城的灯火正在一盏盏熄灭,被蔓延的黑气和黄沙慢慢吞噬,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正在缓缓合上这本名为“大靖”的书。

铜壶滴漏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这次,每滴一下,都像是在倒计时。赵衡知道,从他握住那粒定风砂开始,三界的齿轮就已经重新转动,而他和阿依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小说《尘上》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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