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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短暂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假象。

几天后,网络舆论毫无征兆地掀起滔天巨浪。几张精心挑选、角度刁钻的“偷拍”照片席卷各大娱乐版块头条。昏暗咖啡馆角落,姜妩与顾言相对而坐,顾言身体前倾,眼神专注;《凤唳长歌》片场间隙,顾言微微俯身,似乎在姜妩耳边低语,而姜妩侧脸看去,光影模糊了表情,竟似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配文更是耸人听闻:“秦家总裁婚变?与顾影帝片场暧昧升温,秦太太位置恐易主!”、“咖啡馆密会曝光,姜妩疑为爱弃豪门!”

片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探究、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苏晚凝更是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走过姜妩身边时,红唇轻启,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你这秦太太的位置还能坐几天?给秦家戴绿帽,你姜芜倒是头一个。”

助理小宸急得团团转,拿着平板不断刷新着网上愈演愈烈的言论,声音带着哭腔:“妩姐!他们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我们……”

姜妩坐在休息椅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放在膝上的手用力攥紧,指节泛白。网络的污水像冰冷的触手缠绕上来。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镇定。

“慌什么。”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假的真不了。联系liya姐,准备材料,发声明,针对几个跳得最欢的营销号,直接发律师函,告诽谤!措辞要强硬!”

她条理清晰地布置着反击。然而,反击的号角尚未完全吹响,一个更直接、更沉重的压力骤然降临。

她的私人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是秦家主宅管家的号码。姜妩的心猛地一沉。电话接通,管家刻板冰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太太,老夫人请您和先生晚上回老宅一趟。”

消息传得真快。秦家这座盘踞百年的庞然大物,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家族声誉受损,尤其是这种带着桃色的“丑闻”。姜妩能想象到那座森严老宅里此刻的气氛,必然是山雨欲来。她此刻好像突然明白了那天秦司理强吻他时说的那句:“再犯蠢试试”的意思。她捏紧了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再次泛白。

她拨通了秦司理的电话,言简意赅地传达了秦家的命令。电话那头的秦司理沉默了几秒,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知道了。”

然而,当天傍晚,当姜妩结束工作回到公寓时,却发现秦司还没有回来。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窗外天色一点点沉下去,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老宅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秦司理的手机也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脏。

直到深夜十一点多,玄关处才传来轻微的钥匙转动声。

姜妩立刻起身望去。

秦司理走了进来。他穿着惯常的深色西装,身形依旧挺拔,步履也维持着一贯的沉稳。但姜妩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他周身的冷冽气息比平时更甚,仿佛刚从冰窖里出来。

他的脸色在玄关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薄唇紧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直线。最让她心头一跳的是,他进门时脱外套的动作,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仿佛在极力避免牵动某个部位。

他抬眸,视线与姜妩探究的目光撞上,眼底深处是深潭般的沉寂,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怎么……”姜妩想问“你怎么才回来?老宅那边不是让我们……”话到嘴边,却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沉重的疲惫和冰冷堵了回去。

“处理点事。”秦司理打断她,声音低沉沙哑,透着明显的倦意。他没有多解释一个字,径直走向餐厅,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脖颈侧的肌肉似乎绷得极紧。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姜妩看着他沉默的背影,手机此时传来一条林峰的讯息。

【太太,先生今晚自己回了老宅。所有事他已解决好,您不必担心。】

瞬间那些在秦家可能发生的情景不受控制地在姜芜脑中翻涌。她知道秦家的规矩,更清楚秦老爷子对家族颜面的看重。他独自一人回去,面对的会是什么?质问?斥责?还是……更严厉的惩罚?

她想开口问,却又深知他的界限。他既然选择独自承受,就绝不会向她吐露半分。

最终,她只低声说了一句:“……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

“不用。”他放下水杯,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没有回头,“累了。”说完,便径直走向主卧的方向,背影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孤寂冷硬。

主卧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姜妩站在原地,心头那点不祥的预感,如同投入深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声地扩大,沉甸甸地坠着。

夜色深沉,厚重的乌云低压在城市上空,酝酿着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姜妩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像是某种不安的预兆。

终于,酝酿已久的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落地窗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轰鸣,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厚重的夜幕,瞬间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

姜妩被惊醒,窗外狂风呼啸,雨声如瀑。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发现靠近窗户的地板上已积了一小滩水渍。客房的旧窗框在狂风暴雨的肆虐下,终于不堪重负,雨水正沿着缝隙不断渗入。

她起身,脚刚踩上微凉的地板,温度凉的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她赶紧想找东西去堵漏水的窗缝,刚迈出一步,黑暗中不知绊到了什么,身体一晃,慌乱中手肘撞倒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

“哐当——哗啦!”

水杯碎裂的声音在雷雨声中依然刺耳。紧接着,“啪”的一声轻响,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水溅到了电源插座附近,跳闸了。

黑暗与剧痛瞬间攫住了姜妩。她僵立在原地,脚下是冰冷的水渍和玻璃碎片,窗外是电闪雷鸣,腿上的伤口在黑暗中隐隐作痛疼。孤立无援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摸索着墙壁,想走出房间去查看电闸。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客房门,走廊同样漆黑一片。就在这时,客厅方向忽然亮起一小片微弱的光源,是来自于手机屏幕的冷光。

借着那点微光,她看见秦司理高大的身影正站在玄关处的电闸箱前。他显然也被惊醒了,只有下半身裹着深色的浴袍。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薄唇紧抿,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锐利,正专注地检查着开关。

骤然亮起的手机光让两人都愣了一下。隔着黑暗的走廊,目光在闪烁的光源中短暂交汇。

秦司理率先移开目光,手指在电闸箱里利落地拨动了几下。

“咔哒。”

一声轻响,头顶的灯光骤然亮起,瞬间驱散了黑暗。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姜妩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她扶着门框站稳,目光本能地落在秦司理身上。光线大亮,她终于清晰地看到了之前忽略的细节。

在他宽广的后背上,那块靠近肩胛骨的位置,一道暗红色的、狭长的伤痕边缘,赫然出现在他的皮肤上!那伤痕显然是新添的,就当他抬起手臂去拨动更高的电闸开关时,伤口拉扯微微撕裂开,在冷白皮肤的映衬下,更加触目惊心。

姜妩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电光石火间,老宅的电话,他深夜归来的苍白与疲惫,那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答案。

“你的伤……”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目光紧紧锁住那道伤痕。

秦司理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放下手臂,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具,眼神平静无波,仿佛那狰狞的伤口不存在。“没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却刻意回避了她的注视,“电路跳闸了,继续睡吧。”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没什么”,却像重锤砸在姜妩心上。秦家那套规矩,她虽未亲历,却从进门那晚上就能估摸出来。

他独自回去,替她挡下的,是一场货真价实的腥风血雨。

看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看着他后背上那道刺目的伤痕,看着他明明痛楚却强作无事的姿态,姜妩心头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言。有震惊,有后怕,有对秦家冷酷的愤怒,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尖锐的刺痛。

她一步步径直朝他走过去,目光坚定地落在他背下那道伤痕上。

“别动。”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深邃却藏着隐忍的眼睛,“伤口需要处理。药箱在哪里?”

秦司理垂眸看着她,那双总是燃烧着倔强火焰或是覆盖着冰冷霜雪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不容拒绝的关切。她离得很近,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混合着窗外暴雨带来的湿润气息。

沉默在明亮的灯光下蔓延,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最终,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在书房,左边第二个抽屉。”

姜妩没再说话,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向书房。很快,她拿着一个白色药箱走了回来。

她示意他在客厅沙发坐下。秦司理沉默地照做了,背脊挺得笔直,仿佛那伤口对他毫无影响。

姜妩在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抚摸他后背上这道细长的的鞭痕。是因为太痛了,所以睡觉的时候才不会穿上衣吧?

伤口不算太深,但很长,边缘红肿,有些地方已经破皮渗血,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她拿出消毒棉签和药水,动作轻柔却稳定地开始清理伤口。

冰凉的药水触碰到火辣辣的伤口时,秦司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呼吸微窒。姜妩立刻感觉到了,她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即更加小心翼翼,用棉签蘸着药水,一点点擦拭掉伤口周围微干的血迹和可能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两人靠得很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水的味道。他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她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颈侧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电流。

整个过程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棉签蘸取药水的轻微声响,和窗外持续不断的、如泣如诉的雨声。姜妩专注地处理着伤口,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秦司理则安静地坐着,感受着那微凉的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拂过自己最脆弱的伤处。一种奇异而陌生的暖流,伴随着药水的清凉和伤口的刺痛,悄然渗入他冰冷坚硬的躯壳深处。

当药膏被均匀涂抹在伤口上,覆盖上一层无菌纱布时,姜妩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正好撞进秦司理深邃如海的眼眸里。他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冰冷,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融化、涌动,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幽暗。

“好了。”她低声说,移开视线,收拾着药箱,“这几天别沾水。”

秦司理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和微微泛红的耳根,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被她亲手覆盖上的清凉保护。他拢好睡袍,遮住了那处包扎,沉默地点了下头。

“嗯。”

她从书房放完药箱回来,开口道:“你回房间睡吧,我得睡在客厅了,房间的窗户关不严实,会飘雨。”

秦司理疑惑地看着她:“楼下那么多房间,怎么不去睡?”

姜芜像是不好意思开口般,愣了几秒钟,最后小声道:“害怕…”

秦司理不禁不解地笑出声

“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怕的?”

姜芜嘟囔道:“你家太大了,楼层那么多,房间也那么多,可是一个人也没有。我睡客厅,起码你还在卧室里,我睡楼下…”

姜芜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尴尬地埋头整理客厅的沙发,准备给自己铺一个临时的温暖小床。

她正仔细地铺着毛毯,沿着沙发角对齐,忽然有股力量将她拉了起来。

“睡主卧,客厅凉,窗户明天找人修。”

简短几个字带着不容商量的态度,他攥住姜芜的手腕,走在前面,姜芜跟在后面。走廊上他忽然停住脚步说道:“放心,我不碰你。”

这一夜,暴雨冲刷着城市。房间里,秦司理背对着她而睡,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纱布由后背包裹至胸前打了个蝴蝶结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和那份小心翼翼的专注。

反观姜芜辗转反侧,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那道狰狞的伤口和他沉默承受的姿态。

两人仅仅相隔几厘米的距离,这是他们最近的一次。房内是各自汹涌的心绪,房门外是湿漉漉的寂静。那层横亘在彼此之间、坚冰般厚重的陌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和那道无法忽视的伤痕面前,终究是被凿开了一道细微却深刻的缝隙。有一些东西,在无声的暗夜里,悄然动摇着两人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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