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格格他看向宋姨娘：“萝娘糊涂，做出这种丑事来，我看你这个做母亲的难辞其咎，往后就安心在房中教养萝娘吧！管理府内的事，我会交给苏姨娘来代劳！”
这是要夺走她执掌中馈的权力？
宋善情经营了这么多年，才在府内建立好自己的人脉网，有了声望，她怎么可能甘心放手：“老爷——”
“另外，”宁老爷没搭理她，瞥了宁穗一眼，“穗娘也是快要出嫁的年纪了。沈氏当年过门带来的嫁妆，都在你手里管理着吧？”
宋善情一听这话，有要让她把沈氏嫁妆交出来的意思，忍不住着急：“老爷，大娘子还小呢，怎么处理得了这些事务？”
“不小了！”
宁老爷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她是嫡长女，没过两年出嫁，去了婆家两眼一抹黑可怎么是好？岂不是让人看咱们家的笑话？”
宋善情不由得咬紧唇瓣。
“宋氏？”宁老爷加重了语气。
见这事没了回转的余地，她也只能松口：“……是，妾身明日一早，就让人把沈姐姐留下的嫁妆单子送去给大娘子。”
宁穗在一旁听得挑眉，心中对宋善情的了解加深一层。
要不怎么说，宁老爷也算是花心的人，宋氏却能屹立宁府多年不倒呢？
见势不妙，能屈能伸，这便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宋善情这么干脆利落，倒是能在宁老爷心中搏一点好印象。
宁老爷果然多看了她一眼：“你很懂事。回去歇着吧，往后你也不必那么忙了。”
是啊，手里什么权力都没有了，还能做些什么呢？
宋善情脸上露出虚浮的笑意来，十分僵硬：“是，妾身多谢老爷体恤……”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时，差点没看清路摔个狗吃屎。
宁穗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就知道她心里必定怄得要死。
宋善情好不容易经营这么多年，到头来全成了给她人做嫁衣。
只怕她起码要有六七日吃不下睡不着了。
宁穗勾起唇角，心情舒畅。
等宋善情离开，宁老爷方才看向宁穗，语气微冷：“穗娘，今日这事，我知道是你受了委屈，不过为了顾全咱们宁家的脸面，这事还是风平浪静的才好！你可明白？”
宁穗当然明白。
宁老爷最要脸面，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他被同僚上司轻蔑讥讽，只怕会恼羞成怒。
宁穗又扳倒了宋善情，又得到了母亲留下的嫁妆，自然没了话说。
“父亲说得是，女儿会顾全大局，不往外说半个字的。”
宁老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他一走，宁老夫人是老年人，也熬不住，支起精神来安慰了她两句。
“宋姨娘是昏了头，萝娘却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你可别跟她有了嫌隙。”
宁穗看得很清楚，老夫人虽然会多疼自己几分，但最在乎的，和宁老爷一样，还是宁府表面上其乐融融的和气。
为了这虚假的和气，自己就算受天大的委屈，也不要紧。
宁穗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十分乖巧地答应下来：“是，孙女明白。”
等老夫人离开，宁穗听着庭院里打板子的声响，神色冷淡下来。
她朝荔儿伸出手：“扶我出去看看。”
荔儿有些迟疑：“庭院里都是血……”
“我想见兰儿的最后一面。”她低声道。
荔儿没了言语，这才搀扶她起身，去了庭院之中。
只见青石砖地面上，沿着缝隙淌下了两滩鲜血。
两把长凳上，其中一个已经软了手脚，唇角淌下一行鲜血，没了气息。
而另外一个，还在受刑。
“九十七、九十八……”
因为宁老爷没说要兰儿的性命，打板子的人也是手下留情了的。
“一百！”
很快，收了板子，兰儿还有几分力气，张嘴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只要活着……总有翻身的机会！
兰儿眼中迸发出野心。
这时，她眼前一暗。
兰儿努力抬起头，就看见宁穗站在她面前，垂下眼睫，冷眼看着自己。
她双眼下意识一缩，指尖抓紧了长凳。
“你……你是来看看，我有多狼狈的吗？”
宁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兰儿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嗤笑一声道：“就算我失败了，可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毒药……也不算亏！”
宁穗心中早有预感，所以才非要见她最后一面：“你恨我？”
“是！”兰儿咬牙切齿，“我是……很恨你！”
“为什么？”
“十年前，我被哥哥卖进宁府做丫鬟，在花园里做扫洒的粗活。”
“我只要攒够了银子，哥哥也会替我赎身，没几年我就能……被放回家去，恢复自由身了！”
“可……你那日在花园里踢毽子，突然找上路过的我，要我陪你玩……我因为被你亲近，被宋姨娘看中，威逼我做了她的棋子给你下毒……”
兰儿满脸的恨意不加掩饰：“我恨死你了！要不是你的一时兴起，我早就被哥哥赎出去，嫁个好人有了美满的日子可以享受！”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被宋姨娘利用，榨干了利用价值，最后落得终身残疾的下场！
宁穗听完她的解释，却觉得可笑到荒谬。
十年……她如今是十六岁，那时便是六岁。
一个六岁的孩子，找人一起玩是多么正常的事。
兰儿因为这个细节被宋姨娘盯上利用，却不去恨无孔不入的宋姨娘，而是憎恨自己。
憎恨一个被她们联手下了十来年毒的孩子！
真是荒谬！
宁穗想笑，她也就这么做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兰儿死死地盯着她：“你笑什么？！”
宁穗笑够了才平静下来，朝她歪了歪头：“笑你傻缺。”
前世直到兰儿跟着自己出嫁了三年，她那个所谓的哥哥，都没有动过替她赎身的念头。
只怕这个“没有你，我早就被哥哥赎出去过上好日子”的设想，只是兰儿的痴心妄想罢了。
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哥哥，从没拿她当人看待。
只是他揍一顿就能榨出银子来的赚钱工具罢了。
可笑的是，兰儿直到现在，还幻想他是个好哥哥，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愚蠢的人让人心生怜悯，但愚蠢得过了头，就是灾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