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格格王铁柱一晚上没睡好觉，满脑子都在猜杨老太会想出啥辙来，他不知道为啥，自从老婆子变了之后，脑子里多了好多新奇的想法。
特别是昨天老婆子那句“创新”，更是让他翻来覆去烙饼似的，一晚上没睡踏实。
这不，天刚蒙蒙亮，鸡笼里的公鸡才刚扯着嗓子叫了第一声，王铁柱就骨碌一下从炕上爬了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凑到还在熟睡的杨老太跟前，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轻轻推了推她。
“老婆子，老婆子？”
杨老太睡得正沉，梦里她正指挥着千军万马开疆拓土呢，冷不丁被人打断，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嗯”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王铁柱见她没醒，又推了推，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老婆子，你醒醒，我……我想问你个事儿。”
杨老太被他磨得实在没辙，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一条眼缝，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大清早的，鬼叫魂呢？啥事儿比睡觉还重要？”
王铁柱嘿嘿一笑，搓着手，一脸讨好地说：“老婆子，就是……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个‘创新’，到底是啥意思啊？老头子我琢磨了一宿，脑仁都快想炸了，还是没想明白。”
杨老太听他这么一说，睡意顿时消了大半。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没好气地白了王铁柱一眼：“创新创新，顾名思义，就是想点别人没想到的，做点别人没做过的！你那榆木脑袋，能想明白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铁柱也不生气，反而凑得更近了些，眼睛里闪着求知的光芒：“老婆子，你就跟我说道说道呗。我这不是也想跟着你学点门道，以后好给你打下手嘛！”
杨老太瞧着他这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心里那点起床气也散了。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商业规划”：
“我跟你说，老头子，咱们这烤红薯生意虽然开了个好头，但光靠这一样，时间长了，人家吃腻了怎么办？这种单一经营，风险太大！咱们得琢磨着多整几样东西出来，让人家有得选，才能把生意做长久！”
她顿了顿，看着王铁柱似懂非懂的表情，继续道：“我昨天悄悄观察过了，咱们村里头，还有镇上，卖吃食的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样。咱们这烤红薯炉子既然生起来了，那热乎气儿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你瞅瞅那炉子上面，那么大一块地方空着，多可惜！我寻思着，咱们可以在上面再架口锅。”
“架口锅？”王铁柱瞪大了眼睛，“老婆子，你要在炉子上做饭？”
“做你个大头鬼！”杨老太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
“我是说，咱们可以在锅里煮点别的卖！比如，煮点甜糯的苞米棒子，现在这季节，苞米正嫩着呢！还有，茶叶蛋！那玩意儿香喷喷的，入味儿，当零嘴也能顶饿，大人小孩都爱吃！”
王铁柱听得眼睛都直了，他以前怎么就没想过呢？
这炉子上面的热气，确实是可以利用起来啊！
杨老太看着他那副茅塞顿开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个‘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东西种类一多，人家选择就多，买咱们东西的几率自然就大了。到时候，我再琢磨个什么‘买二送一’、‘套餐优惠’之类的法子，还怕干不过隔壁那些模仿的？”
这些词儿，王铁柱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听明白了核心意思——老婆子这是要扩大经营，多赚钱！
他越想越兴奋，一拍大腿：“老婆子，你这脑子是咋长的？咋就这么好使呢！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家啊，就得让你当家做主！我以前真是瞎了眼，还老跟你犟！”
杨老太听着他这发自肺腑的恭维，心里也舒坦了不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切，这算啥？九牛一毛而已！等过两天，咱们手头再宽裕点，我再给你整个爆米花机回来！那玩意儿才叫厉害，‘嘭’的一声，香气能飘出二里地去，小孩子见了保准挪不动道！”
她记得上辈子那手摇爆米花机，黑乎乎一个铁疙瘩，却能制造出无限的惊喜和美味，是无数孩子童年记忆里最香甜的期待。
“爆米花机？”
王铁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虽然没见过实物，但听着杨老太的描述，已经能想象出那热闹的场面了，“那玩意儿好弄不？贵不贵？”
杨老太沉吟：
“这玩意儿金贵，一般铁匠铺可打不出来，得去县里的大五金店或者农机站问问看。至于价格嘛……”
她想起上辈子这种老式爆米花机的价格，心里估摸了一下，“怕是便宜不了。”
王铁柱被杨老太描绘的前景彻底点燃了激情，他猛地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两圈，突然停下脚步，斩钉截铁地说道：“老婆子！别等下次了！咱也别一样一样地整了，今儿咱先不去摆摊了，干脆一口气把那锅和爆米花机都给置办了！趁着现在咱这烤红薯刚打出点名堂，赶紧把新花样也添上，让隔壁那些想学样的，抄都来不及抄！这叫……这叫啥来着？”
杨老太看着他这副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模样，不由得乐了：“这叫‘一步到位，抢占先机’！行啊，老头子，我发现你最近这脑子也开窍了嘛，干劲儿也足了！当初让你出来摆摊，你还哭丧着脸，一百个不乐意呢！”
王铁柱老脸一红，嘿嘿笑道：“那不是以前没尝到甜头嘛！再说了，这不都是你带的好吗？跟着你，我老王心里踏实！”
“行了行了，少给我灌迷魂汤！”
杨老太摆摆手，“说干就干！吃完早饭，你就跟我去镇上铁匠铺，我跟那李铁匠打过交道，让他给咱们打一口特制的大锅。样子嘛，就类似于……嗯我见过的那种‘鸳鸯锅’，中间隔开，一边煮苞米，一边煮茶叶蛋，互不串味儿，方便得很！”
吃过早饭，杨老太揣上钱，带着王铁柱就直奔上次的铁匠铺。
铁匠铺的李铁匠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膀大腰圆，手艺在十里八村都数得着。
杨老太把自己的要求一说，又比划了半天“鸳鸯锅”的构造，李铁匠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是拍着胸脯保证，明天就能取货。
从铁匠铺出来，杨老太又拉着王铁柱，坐上了去县城的牛车。
到了县里，两人直奔最大的五金店。
还真巧，店里角落里就摆着一台崭新的手摇爆米花机，黑黢黢的，像个小炮弹似的，旁边还配着压力表和麻布袋子。
杨舒心上前摸了摸，又转了转摇把，心里有了数。
铺子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打量了杨老太和王铁柱一眼，笑着推销起来道：“大爷大娘，来看爆米花机啊，你们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最新式的，还带压力表的，安全着呢！城里现在就流行这个！”
然后热情地介绍起用法，“这个用起来也简单，把苞米粒放进去，盖紧盖子，放在火上烤，一边烤一边摇，等差不多了，往麻袋口一撬，‘嘭’的一下，香喷喷的爆米花就出来了！”
杨老太点点头，这跟她记忆中的老式爆米花机差不多。
她问道：“这玩意儿多少钱一个？”
老板伸出八个手指头：“不贵，八十块钱一个！这可是最新式的，保证好用！”
“八……八十？！”
王铁柱一听这价格，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八十块钱！
一个壮劳力在生产队干一年活，累死累活也就挣个百十来块工分钱，这一个铁疙瘩就要八十块？
这……这也太贵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杨老太，眼神里带着犹豫和心疼。
杨老太自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她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着，老头子？心疼啦？舍不得你那仨核桃俩枣了？你要是觉得贵，那咱就先不买了，等手头宽裕了再说。”
王铁柱嘴唇动了动，那句“太贵了，要不算了吧”在舌尖滚了好几圈，最终却被他咽了回去。
他想起老婆子说的“小投资，大回报”，想起那“嘭”的一声就能引来满街孩子，想起那白花花的银钱……
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地喊道：“买！必须买！”
王铁柱，眼神里闪烁着豁出去的光芒，“老婆子，你说得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钱，咱花！咱就赌一把！”
“好！有你这句话，这八十块就花得值！”
杨舒心从贴身的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数出八张崭新的大团结，递给老板，“老板，给我们包好了，我们这就带走！”
老板麻利地收了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爆米花机在他店里摆了快半年了，问的人多，买的人少，今天总算是脱手了。
扛着沉甸甸的爆米花机，王铁柱却觉得浑身都是劲儿。他仿佛已经听到了那“嘭”的一声巨响，闻到了那诱人的爆米花香，看到了孩子们欢呼雀跃的笑脸，还有那源源不断流进自家口袋的钞票。
杨舒心走在他身边，看着他兴奋得通红的脸颊，嘴角也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