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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霄醒来时已是午后。

阳光斜斜地照进房间,在青砖地上投下窗棂的格子影。他坐起身,感到浑身酸痛——昨夜攀墙、奔跑、逃亡,对这具虚弱的身体来说是超负荷的消耗。

但奇怪的是,虽然肌肉酸痛,精神却异常清明。他摸了摸前的玉佩,温润依旧,但温度似乎比平时高了些许。一种细微的暖流正从玉佩接触的位置缓缓扩散,渗透进四肢百骸,像是在修复那些过度使用的肌肉。

这玉佩,果然不简单。

他下床活动筋骨,发现身体的灵活性比昨天好了一些。虽然力量依然不足,但那种虚浮无力的感觉减轻了。是玉佩的滋养,还是这具身体正在适应他的灵魂?

“姑爷,您醒了。”小荷端着水盆进来,“大小姐让您醒了就过去,药配好了。”

林霄快速洗漱,换了身净衣服,来到苏婉儿的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苏婉儿正站在一张长桌前,桌上摆满了各种药材、小秤、研钵、药罐。她的衣袖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正仔细地将一味药材放入研钵中研磨。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侧脸上,细密的汗珠在光中闪烁。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病弱的大小姐,而是一个专注的医者。

“你懂药理?”林霄走过去。

苏婉儿没有抬头,继续手中的动作:“母亲生前体弱,我常陪她看医书,久而久之就记下了些。后来自己生病,更是翻遍了医书——与其将性命完全交给大夫,不如自己懂一些。”

她将研磨好的药粉倒入一个瓷碗,又加入另几种粉末,用银勺搅拌均匀。

“断魂草之毒,重在攻心。”她轻声解释,像是在讲课,“毒发时心悸、眩晕、多梦,是因为毒性影响了心脉。解药需以龙胆草清心火,三七护心脉,甘草调和诸药,再辅以远志安神,酸枣仁定悸……”

林霄静静听着。这些药理知识对他来说是全新的,但逻辑清晰,与现代医学的某些原理有相通之处。他开始理解这个时代的医学思维——不是微观的细胞层面,而是宏观的气血、阴阳、五行平衡。

“你在记?”苏婉儿抬眼看他。

“嗯。”林霄点头,“多学一点,总没坏处。”

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将配好的药粉分成两份,一份用蜡纸包好,另一份倒入一个小瓷瓶。

“这一包,是解药,每早晚各服一钱,温水送服。”她将蜡纸包递给林霄,“这一瓶,是急用药。如果毒发突然,心慌得厉害,可取三粒含服,能暂时缓解。”

林霄接过:“你的呢?”

“我已经服了第一次。”苏婉儿说,“感觉……心口那团堵着的东西,松了一些。”

“那就好。”林霄将药收好,“今晚的戏,准备好了吗?”

“嗯。”苏婉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打开,里面是些白色的粉末,“这是米粉,掺了点黄连粉,服下后会脸色发白、冒虚汗,看起来像病情加重。”

“你连这个都准备了?”

“久病成医,也久病成‘戏’。”苏婉儿苦笑,“这三年,我不知道多少次在王氏面前强装无事,背地里却痛得浑身发抖。装病,反而是我最擅长的。”

林霄心中微恻。这个十九岁的女子,承受的比他想象的更多。

“今晚春杏会来送‘补汤’。”苏婉儿说,“按惯例,王氏离府期间,她每晚都会送一次,美其名曰‘代夫人尽心意’。我们就在那时候演。”

“好。”林霄想了想,“我该怎么做?”

“你也服一点这个粉,但量要少。你本就体弱,表现得更虚弱些就行。”苏婉儿看着他,“关键是,要让她相信,我们俩都活不久了。”

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窗外传来钟声,申时了。

“我得回去准备。”林霄起身,“阿青怎么样?”

“伤口没有化脓,但还在发烧。我让厨房熬了退热的药,小荷在照顾。”苏婉儿顿了顿,“谢谢你,救了他。”

“他是为我办事才受伤的。”

“但他也是为我。”苏婉儿轻声说,“阿青兄妹的母亲,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母亲去世后,王家的人想把他们赶出府,是我求祖母留下的。他们……是我在府里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林霄点点头。在这个深宅大院里,主仆之间能有这样的情谊,难得。

回到听竹轩,林霄没有休息。他坐在书桌前,开始整理昨夜拿到的东西。

周济仁的供状虽然未写完,但关键信息都在:王氏三年前开始找他配“安神药”,药材由王秉德提供,每次都是春杏来取药,药量逐渐增加……最后还有一句未完的话:“夫人上月要求加大剂量,说大小姐病情加重,需下猛药。我虽知不妥,但……”

但什么?但不敢违抗?但收了钱?

无论如何,这已足够作为线索。

那些信件更有价值。王氏写给周济仁的信都很隐晦,用的是“安神药”、“补心剂”这样的代称,但有一封提到了“用量可酌情增加,务求见效”。而王秉德写给周济仁的信则直白得多,要求他“按时供药,不得有误”,还提到“药费已付,另加白银五十两作为辛苦费”。

五十两。一条人命的价码。

林霄将这些证据誊抄了一份,原件藏好,抄件随身携带。他需要更多筹码,才能在老夫人面前,在官府面前,有足够的说服力。

暮色渐浓时,小荷端来晚膳。简单的两菜一汤,但林霄吃得很慢,他在思考,也在等待。

戌时初,春杏果然来了。

她带着两个小丫鬟,每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食盒很精致,描金漆红,一看就是王氏房里的东西。

“沈公子,大小姐。”春杏行礼,笑容得体,“夫人虽在寺中斋戒,但惦记二位身体,特意交代奴婢每晚送补汤来。这是今的,请趁热用。”

食盒打开,里面是两碗黑褐色的药汤,热气腾腾,药味浓郁。

林霄和苏婉儿对视一眼。

“有劳春杏姑娘。”苏婉儿虚弱地说,接过药碗时手故意抖了抖,药汤洒出几滴。

“大小姐小心。”春杏上前一步,眼睛紧紧盯着她。

苏婉儿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喝到一半,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小姐!”小荷惊呼。

“没……没事……”苏婉儿摆摆手,却咳得更厉害了,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呼吸急促。

春杏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很快掩饰过去:“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

“老毛病了……”苏婉儿喘着气,“一会儿就好……”

她说完,竟似要昏厥过去。小荷连忙扶住,连声呼唤。

春杏转向林霄:“沈公子,您的汤……”

林霄也端起碗。他喝了一口,药汤极苦,带着一种奇异的腥气。他强忍着恶心,慢慢喝完,然后也做出虚弱的样子,扶住额头。

“沈公子也不舒服?”

“头……头晕……”林霄的声音微弱,“心口发闷……”

他踉跄起身,想走到床边,却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春杏伸手扶他,触手之处,林霄的体温确实偏低,手心都是冷汗——那是他刚才偷偷沾的冷水。

“看来二位的病情都加重了。”春杏皱眉,“明新大夫来,得好好看看。”

她看着两人虚弱的样子,又嘱咐了几句“好生休息”,这才带着丫鬟离开。

脚步声远去后,林霄和苏婉儿同时坐直了身体。

“演得不错。”林霄说。

“你也是。”苏婉儿擦了擦额头的汗——那是真的冷汗,刚才咳得太用力了。

小荷端来清水让两人漱口,又端来真正的解药。苏婉儿服下后,脸色渐渐恢复。

“那补汤里……”林霄问。

“还是断魂草,但剂量轻了些。”苏婉儿说,“王氏不想让我们死得太快,太突然会引起怀疑。她要的是慢慢消耗,看起来像自然病故。”

“所以周济仁之前加大剂量,是王氏的意思?”

“应该是。”苏婉儿沉思,“她可能等不及了。或者……有什么事情,她必须加快速度。”

她?林霄心中一动。会是什么事?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亥时了。

“今晚好好休息。”林霄说,“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没有立刻睡下。从怀中取出玉佩,就着烛光仔细端详。

玉质中的绿光还在缓缓流转,那些光点组成的地图似乎又清晰了一些。他集中精神,试图“看”得更清楚。

渐渐地,那些光点开始移动、重组,最终形成一个清晰的图案——

不是地图,而是一个人形。人形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像是某种……功法?

林霄心中一动。他按照那个人形的姿势,试着调整自己的站姿。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脊椎挺直,双手在前虚抱,像抱一个球。呼吸要深长、缓慢,吸气时想象气息从头顶灌入,呼气时想象浊气从脚底排出。

很简单的姿势,但保持了一会儿,他就感到小腹处生出一股暖流。那暖流很微弱,像是一缕春风,但真实存在。

这是……内功?养生气功?

玉佩竟然还藏着修炼法门?

他保持姿势,继续呼吸。暖流渐渐扩散,流经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酸痛缓解,疲惫消散。更奇妙的是,他的感官似乎变得敏锐了——能听见窗外竹叶的每一次摇动,能分辨出风中带来的各种气味:泥土、菊花、远处的炊烟……

一刻钟后,他缓缓收功。整个人神清气爽,连视力都好像清晰了些。

这功法,能快速恢复精力,增强体质。虽然不能立刻让他变成武林高手,但长期练习,一定能改善这具虚弱的身体。

他想起在现代时看过的一些资料——中国古代确实有导引术、气功这类养生法,讲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没想到,玉佩竟然记载着这样的法门。

这是沈家祖传的?还是玉佩本身蕴含的?

无论如何,这是他的机遇。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生机。

他将玉佩贴身收好,决定每晚练习。然后吹灭蜡烛,躺下休息。

这一夜,他睡得很沉。没有做梦。

***

翌清晨,林霄在天亮前就醒了。

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先练习了一遍昨晚学到的功法。暖流再次出现,这次比昨晚更明显些。收功后,他感到精力充沛,甚至想出去跑几圈——当然,只是想想。

洗漱完毕,他来到院中。晨雾未散,竹叶上凝着露珠。他试着打了一套在现代学的太极拳——那是他为了缓解压力学的,招式记得不全,但基本的云手、单鞭还记得。

配合着呼吸,动作缓慢而流畅。太极拳讲究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正适合他现在这个身体。

打完一套,身上微微出汗,但很舒服。

“姑爷在练功?”阿青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

“随便活动活动。”林霄收势,“你怎么样?”

“好多了。”阿青走过来,“大小姐配的药很管用,烧退了,伤口也在愈合。”

他看了看林霄刚才打拳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姑爷这拳法……看着有些特别。”

“家传的养生拳。”林霄含糊带过,“对了,你今天能走动,帮我做件事。”

“姑爷吩咐。”

“去打听一下,王氏今天什么时候回府。还有,那位新大夫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是。”

阿青离开后,林霄回到书房。他铺开纸,开始整理思绪。

王氏今天斋戒结束,最迟傍晚就会回府。新大夫巳时到,要在王氏回来前,摸清这个大夫的底细。

还有,周济仁那边……昨夜一场火,王氏的人肯定加强了对他的监视。但林霄还需要他——需要他完整的供状,需要他配好的解药,更需要他作为人证。

怎么在王氏的眼皮底下,再接触周济仁?

他正思考着,小荷匆匆进来:“姑爷,大小姐请您过去,新大夫已经到了。”

这么快?

林霄整理了一下衣袍,来到漱玉轩。

堂屋里,除了苏婉儿,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四十余岁的中年大夫,面白无须,穿着青色绸衫,背着一个精致的药箱。另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应该是药童,但眼神机警,不像普通药童。

“沈公子来了。”苏婉儿虚弱地介绍,“这位是郑大夫,二夫人请来的名医。”

郑大夫起身拱手:“在下郑明德,见过沈公子。”

“郑大夫有礼。”林霄还礼,暗中打量对方。

郑明德看起来很儒雅,说话温和,但眼神锐利,观察人时不动声色。他先给苏婉儿诊脉,手指搭在腕上,闭目凝神,良久不语。

“大小姐这脉象……”他缓缓开口,“心脉虚弱,气血双亏,应是多年沉疴。但奇怪的是,脉中似有一股郁结之气,阻遏气血运行。”

他睁开眼:“大小姐平是否常感闷、心悸,夜间多梦易醒?”

“是。”苏婉儿轻声答。

“服用何药?”

“回春堂周大夫开的方子,一直在用。”

郑明德点点头,没有多问,开了一个方子:“这个方子先服三剂,看看效果。若有好转,再调整。”

然后他转向林霄:“沈公子,请。”

林霄伸出手。郑明德诊脉的时间更长,眉头渐渐蹙起。

“沈公子这脉象……”他沉吟道,“比大小姐更怪。表面看是体虚气弱,但脉底却有一股……燥热之气。像是服用了什么大补之物,虚不受补,反而伤了本。”

他看向林霄:“公子近可服用过特别的补药?”

“只有周大夫开的方子。”林霄说。

“可否一看?”

林霄让小荷取来药方。郑明德看后,摇头:“这方子中规中矩,虽有补药,但不至于引起这样的脉象。除非……”

他顿了顿:“除非药量不对,或者……药材有问题。”

话里有话。

林霄心中警觉,面上却茫然:“药材有问题?不会吧,都是在回春堂抓的药。”

“回春堂的药自然是好的。”郑明德笑了笑,“也许是在下多虑了。这样,我给公子也开个方子,先调理一下。”

他开方时,林霄注意到他的笔迹——很工整,但有些笔画刻意改变,像是在掩饰原本的书写习惯。

而且,他开药时几乎不假思索,药名和剂量信手拈来,熟练得像是……早就准备好了方子。

这个郑明德,不简单。

开完方子,郑明德起身告辞:“三后我再来复诊。二位按时服药,好生休养。”

苏婉儿让小荷送他出去。

人走远后,林霄低声问:“看出什么了?”

“他不是普通大夫。”苏婉儿肯定地说,“诊脉的手法很专业,但问话的方式……像是在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我们是否知道中毒的事。”苏婉儿说,“他提到药材可能有问题时,眼睛一直盯着我的反应。”

林霄点头:“我也感觉到了。而且他的药童……走路很轻,下盘很稳,像是练过武的。”

“王氏这次请来的,恐怕不只是大夫。”苏婉儿神色凝重。

两人沉默片刻。如果郑明德是王氏的人,那接下来的子会更难熬。他会“名正言顺”地监控他们的病情,甚至“调整”药方,让毒发看起来更“自然”。

“周济仁那边,必须尽快拿到完整供状。”林霄说,“否则等郑明德完全接手,我们就没机会了。”

“可是王氏的人盯得紧……”

“我去。”林霄下定决心,“今晚就去。”

“太危险了!”

“危险也要去。”林霄看着苏婉儿,“这是最后的机会。王氏回来,郑明德接手,周济仁要么被灭口,要么被控制。我们必须在他还能说话的时候,拿到证据。”

苏婉儿咬着唇,最终点头:“我让阿青帮你。”

“阿青伤还没好。”

“那我去。”

“你更不能去。”林霄摇头,“你是苏家大小姐,夜半出府,一旦被发现,前功尽弃。”

他想了想:“我一个人去。人少,反而容易隐藏。”

“可是……”

“没有可是。”林霄打断她,“相信我。”

他的眼神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苏婉儿看着这样的他,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男子,也许真的能创造奇迹。

午后,阿青带回了消息。

“王氏申时末回府,已经出发了。郑明德的底细……小的没查到太多。只知道他是三个月前才到扬州的,在城南开了家‘济仁堂’——名字和回春堂很像,但规模小得多。有人看见他去过王家,但次数不多。”

济仁堂。刻意模仿回春堂的名字?是要取代周济仁的位置?

“还有,”阿青压低声音,“小的在打听时,感觉有人在跟踪。但对方很谨慎,一发现被注意就消失了。”

王氏的耳目,果然遍布全城。

林霄点点头:“知道了。你伤还没好,今晚留在府里。我一个人出去。”

“姑爷!这怎么行——”

“这是命令。”林霄的语气不容反驳,“你的任务是保护好大小姐,还有小荷。”

阿青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霄的眼神,最终低下头:“是。”

林霄回到书房,开始准备。他将玉佩贴身放好,换上一身深灰色衣服——这种颜色在夜色中最不显眼。又让阿青准备了一些必要的东西:火折子、一小包石灰粉(用)、一细铁钩(开锁用)、还有一包迷药——这是苏婉儿从药材里配的,剂量很轻,只能让人昏睡片刻。

“姑爷,您一定要小心。”阿青不放心地说。

“我会的。”

酉时,王氏回府了。

轿子直接抬到锦华院,春杏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早早候着。林霄站在听竹轩的院门口,远远看见王氏从轿中下来——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绸衫,头戴白玉簪,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看起来慈眉善目,完全不像能下毒害人的人。

她朝慈安堂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缓步走进锦华院。

不久,春杏来到听竹轩。

“沈公子,大小姐。”她行礼,“夫人回来了,一路劳累,今就不见二位了。夫人说,明再来看望。”

“有劳春杏姑娘转告,请二夫人好生休息。”苏婉儿虚弱地说。

春杏退下后,林霄和苏婉儿对视一眼。

王氏先去看老夫人了。这是惯例,也是试探——试探老夫人对他们的态度,试探府里这三天的变化。

“她肯定已经知道郑明德来看过了。”林霄说。

“也知道我们‘病情加重’了。”苏婉儿说,“接下来,她会加快动作。”

夜幕降临。

林霄等到子时,府中大部分人都睡了,才悄悄出发。这次他没走上次的路线——那条路可能已经被监视。他选了另一条路:翻过西跨院的墙,进入隔壁一家书铺的后院,再从书铺的前门出去。

书铺的掌柜是苏家的远亲,阿青已经打点过,今夜留了门。

走在深夜的街道上,林霄感到一种奇异的清醒。玉佩在怀中微微发热,那股暖流始终在体内缓缓流动,让他的感官保持在最佳状态。

他能听见远处打更人的脚步声,能分辨出风吹过不同建筑的声音差异,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隐约的药味——是从回春堂方向飘来的。

这一次,他更加谨慎。在距离回春堂两条街的地方就停下来,观察周围的动静。

果然,回春堂后门那条巷子里,多了两个“乞丐”。虽然伪装得很好,但他们的姿势太警觉,不像真正的乞丐。

而且,巷子口的阴影里,还蹲着一个人——是昨晚那个带刀的男人。

王氏加大了监视力度。

林霄的心沉了下去。这样严密的看守,他本进不去。

但他必须进去。周济仁手里有完整的供状,有配好的解药,还有可能知道更多王氏的秘密。

怎么办?

他躲在一处屋檐下,大脑飞速运转。硬闯不行,调虎离山?用什么调?

他的目光落在街对面的一个摊位上——那是个卖馄饨的夜摊,摊主是个老头,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收摊。炉火还燃着,锅里冒着热气。

火。

还是火。

但这次不能烧回春堂,会连累周济仁。要烧别处,把人都引开。

烧哪里?不能是无人的地方,否则引不开人。要是有人住的地方……

不行,会伤及无辜。

林霄的目光在街上逡巡。忽然,他看见回春堂斜对面有一家布庄,布庄的屋檐下堆着一些废弃的布料和木箱。

布料易燃,但火势容易控制。如果在那里放一把小火,既能引起动,又不会造成太大损失。

他悄悄绕到布庄后面。后门锁着,但旁边的窗户开着一条缝——可能是伙计忘记关了。他翻窗进去,里面是仓库,堆满了布匹。

他不敢用明火,怕控制不住。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又撕下一块布,沾了点灯油(仓库里有油灯),做成一个简易的火把。然后,他将火把放在一堆废布料旁,用几块砖头围住,防止火势蔓延。

点燃火把,他迅速退出仓库,回到街上。

不一会儿,浓烟从布庄的窗户冒出。

“着火了!”有人大喊。

街上的行人、附近的住户都被惊动。那两个“乞丐”和带刀的男人也看向布庄方向。

“快去救火!”

“水!拿水来!”

人群涌向布庄。那三个人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他们的任务是监视回春堂,但如果整条街都烧起来,任务也完了。

机会!

林霄趁乱冲进小巷,来到回春堂后门。门锁着,但这次他准备了铁钩。他跟着阿青学了一点开锁技巧,虽然生疏,但简单的锁还能应付。

咔嚓。锁开了。

他闪身进去,反手关上门。

院子里很安静,正屋亮着灯。他快步走过去,轻轻叩窗。

“谁?”周济仁警惕的声音。

“我,沈陌。”

窗户开了一条缝,周济仁苍白的脸露出来:“你怎么又来了?外面都是他们的人!”

“我用了调虎离山计,时间不多。”林霄压低声音,“供状和解药,给我。”

“供状写完了,在这里。”周济仁递出一叠纸,“解药也配好了,但只有三天的量。断魂草毒性已深,要完全清除,至少需要三个月。”

林霄接过,迅速浏览供状。这次写得很完整,从三年前开始,每一次配药的时间、剂量、王氏的要求、王秉德的参与,都写得清清楚楚。最后还有周济仁的签字和手印。

“这些证据,足以让王氏入罪。”林霄将供状收好,“但你需要跟我走。留下来,王氏会你灭口。”

“走?”周济仁苦笑,“我儿子还在府衙,我全家都在扬州,能走到哪里去?”

“我有地方安置你们。”林霄说,“王氏的罪行一旦曝光,王家自身难保,没精力对付你。而且你作为人证,官府会保护你。”

“可是……”

“没有可是!”林霄语气严厉,“你想让你儿子跟着王家一起陪葬吗?”

周济仁的脸色变了。他犹豫再三,最终点头:“好……我跟你走。但我要先安排家人。”

“时间来不及。”林霄说,“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再想办法接你家人。”

“不!我不能丢下他们——”

“周大夫。”林霄盯着他的眼睛,“王氏的人随时会回来。你再犹豫,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外面传来嘈杂声——救火的人声渐渐小了,那些人可能要回来了。

周济仁终于下定决心:“好!我跟你走!”

他快速收拾了几样东西:几本医书、一些珍贵药材、还有一包银子。林霄帮他翻过后院的墙,两人沿着小巷快速离开。

刚走出巷子,就听见身后传来喊声:“周济仁跑了!”

“追!”

脚步声追来。林霄和周济仁拼命奔跑,但周济仁年纪大了,跑不快。

“这边!”林霄拉着他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

但巷子尽头是死路。

“完了……”周济仁瘫坐在地。

林霄环顾四周。墙很高,他一个人勉强能爬,但带着周济仁不可能。而且追兵已经堵住了巷口。

绝境再现。

但这一次,他没有慌乱。怀中的玉佩滚烫,那股暖流在体内奔涌。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忽然,他“看见”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直觉。左边墙上第三块砖是松动的,砖后面有一个小洞,洞里有……

他冲过去,撬开砖。里面是一个小油纸包,包着一把钥匙。

钥匙?开哪里的?

他的目光落在墙的一个下水道盖板上。盖板很重,但边缘有个锁孔。

他试了试钥匙。咔嚓,锁开了。

“下去!”他掀开盖板。

周济仁惊呆了:“这下水道……”

“总比死在这里强!”

两人钻进下水道。林霄从里面重新锁上盖板——这样从外面就打不开了。

下水道里漆黑一片,恶臭扑鼻。但林霄顾不上这些,拉着周济仁往前摸索。

上面传来追兵的脚步声。

“人呢?”

“不见了!”

“搜!肯定躲起来了!”

声音渐渐远去。

林霄松了口气,靠在湿的墙壁上喘息。怀中的玉佩光芒闪烁,像是在庆祝又一次死里逃生。

“沈公子……”周济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你到底是谁?”

林霄在黑暗中笑了笑:“一个不想死的人。”

他摸索着向前走。下水道很复杂,但他凭着玉佩那奇异的指引感,竟然找到了出口——是一个废弃的井口,在城东的荒地里。

爬出井口时,天边已泛起微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们,拿到了最重要的证据。

林霄看着手中那叠厚厚的供状,又看看瘫坐在地、惊魂未定的周济仁。

反击,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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