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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陈辞难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造了什么孽。

不然为什么天还没亮,他就得站在院子里,对着一个木人桩,摆出一个极其羞耻的姿势——金鸡独立,双手平举,嘴里还得含着一枚铜钱。

“舌顶上颚!铜钱不能掉!”莫老拿着痒痒挠在旁边踱步,“练得是平衡,更是心性!武道修行,心不稳,一切都是空谈!”

陈辞难舌头都麻了,含糊不清地说:“莫老……我能不能……换个姿势?”

“可以啊,”莫老很开明,“你想换什么?”

“坐着练行不行?”

“行啊,”莫老点头,“去扎马步,扎一个时辰。”

陈辞难立刻闭嘴了。

他觉得,金鸡独立也挺好。

院子的另一边,陈四海正和孙老头下棋。

“将军!”陈四海啪地落子。

孙老头盯着棋盘看了半天,挠挠头:“老陈,你这马……什么时候过河的?”

“就刚才,”陈四海得意道,“你光顾着看我的车了。”

“不对啊,”孙老头眯着独眼,“你这马明明被我的炮盯着呢……”

“我的马会轻功,”陈四海面不改色,“跳过去的。”

孙老头:“……”

他觉得,跟陈四海下棋,比跟山顶那怪物打架还累。

厨房门口,王寡妇一边择菜一边看热闹,囡囡蹲在她旁边,有样学样地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势,可惜站不稳,晃了两下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娘,哥哥好厉害呀!”囡囡眼睛亮晶晶的。

“那是,”王寡妇笑道,“陈少爷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正说着,轻眉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书,走到陈辞难旁边,轻声说:“陈公子,歇会儿吧,喝点水。”

陈辞难感动得差点哭了。

还是轻眉好!

他刚想接过水碗,莫老的痒痒挠就伸了过来,挡住了。

“练功期间,不能喝水,”莫老很严格,“气血运行,喝水会打断。”

陈辞难眼巴巴地看着那碗水,咽了口唾沫。

轻眉抿嘴一笑,把水碗放在旁边的石桌上:“那等陈公子练完再喝。”

陈辞难点点头,继续咬牙坚持。

这时,李老头背着手溜达过来了,看了看陈辞难的姿势,摇摇头:“老莫,你这练法……太温和了。”

莫老挑眉:“那你说怎么练?”

“得加料,”李老头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我新配的‘醒神散’,闻一下精神百倍。来,小子,闻闻。”

陈辞难将信将疑地凑过去闻了闻。

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脑门,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咳咳咳!李叔!这什么玩意儿?!”

“好东西,”李老头很自豪,“加了薄荷、冰片、辣椒粉……哦对了,还有一点胡椒。”

陈辞难:“……”

他觉得,李老头对“醒神”的理解,可能有点偏差。

“你这不行,”孙老头也凑过来,“练武得实战!来来来,小子,跟我过两招!”

说着就要拉陈辞难。

“等等!”莫老拦住他,“他基本功还没练扎实呢,过什么招?”

“实战就是最好的基本功!”孙老头理直气壮,“我当年在码头,就是被打出来的!”

“你那是挨打,不是练功!”

“挨打也是练功的一种!”

两个老头吵起来了。

陈辞难趁机偷偷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刚想溜,就被陈四海叫住了:“儿子,过来。”

陈辞难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爹,啥事?”

陈四海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拿着。”

陈辞难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袋炒黄豆?

“这是……”

“当年你爹我练功的时候,就靠这个撑过来的,”陈四海拍拍他肩膀,“饿了嚼两颗,顶饿,还能练牙口。”

陈辞难看着那袋炒得黑乎乎的黄豆,心里暖暖的。

虽然爹的训练方式也很奇葩,但至少……是亲爹。

“谢谢爹。”

“谢什么,”陈四海摆摆手,“赶紧练,练完了来吃饭。今天王婶做了红烧肉。”

一听到红烧肉,陈辞难立刻来劲了。

他重新站好,继续金鸡独立。

这次,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好不容易熬到早饭时间,陈辞难感觉自己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挪到饭桌旁,刚坐下,莫老又开口了:“吃饭也是练功的一部分。”

陈辞难一愣:“吃饭怎么练?”

“细嚼慢咽,感受食物在口中的变化,”莫老一本正经,“武道修行,讲究的是对身体每一部分的掌控。吃饭,就是练对口腔和咽喉的掌控。”

陈辞难看着碗里的红烧肉,突然觉得……这肉不香了。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细嚼慢咽”。

嚼一口,数三十下。

再嚼一口,再数三十下。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

等他吃完,其他人都已经收拾完碗筷了。

“好了,”莫老站起身,“上午学医。”

陈辞难生无可恋地跟着去了西厢房。

房间里已经摆好了教学用具:一个经络人偶,一套银针,还有……一篮子萝卜?

“萝卜是干嘛的?”陈辞难问。

“练针用的,”莫老拿起一根萝卜,“先在萝卜上练,练熟了再扎人。”

陈辞难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直接扎他。

莫老开始讲解穴位:“这是百会穴,在头顶正中。扎这里能提神醒脑,但扎深了会变傻子。”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银针轻轻扎进萝卜里。

“这是太阳穴,在眼角外侧。扎这里能治头痛,但扎偏了会瞎。”

又一针。

“这是膻中穴,在胸口正中。扎这里能顺气,但扎深了会死人。”

陈辞难听得心惊胆战。

他觉得,学医好像比练武还危险。

“来,你试试。”莫老把银针递给他。

陈辞难接过银针,手有点抖。

他对着萝卜,比划了半天,终于一咬牙,扎了下去。

银针……扎歪了。

扎在了萝卜的“脸”上。

“没事,”莫老很宽容,“第一次都这样。再来。”

陈辞难又试了几次,总算能扎准了。

虽然扎得歪歪扭扭,但至少没把萝卜扎成刺猬。

正练着,门外传来老朱的大嗓门:“老莫!你看我逮到什么了!”

门被推开,老朱拎着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进来了。

大公鸡扑棱着翅膀,咯咯直叫。

“你这是……”莫老皱眉。

“练针啊!”老朱理直气壮,“萝卜是死的,鸡是活的!在活物上练,才叫真本事!”

说着就把大公鸡按在桌上。

大公鸡拼命挣扎。

陈辞难看着那扑腾的鸡翅膀,又看看手里的银针,突然觉得……萝卜挺好的。

“胡闹!”莫老瞪眼,“活物能动,扎坏了怎么办?”

“扎坏了就炖了,”老朱咧嘴一笑,“反正晚上也要加菜。”

陈辞难:“……”

他觉得,老朱对“教学用具”的处理方式,有点太随意了。

最后,在莫老的坚持下,大公鸡被放生了。

陈辞难继续扎萝卜。

扎了一上午,萝卜被他扎成了筛子。

“行了,”莫老看看天色,“下午学画符。”

陈辞难眼睛一亮。

画符总比扎针简单吧?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下午,西厢房的桌上摆满了黄纸、朱砂、毛笔。

莫老开始讲解:“画符讲究一气呵成,笔走龙蛇,心随意动……”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手腕轻抖,一道流畅的符文出现在黄纸上。

符文复杂而精美,隐隐有灵光流转。

“看见没?就这样。”莫老把笔递给陈辞难,“你来。”

陈辞难接过笔,深吸一口气,学着莫老的样子,手腕一抖——

笔尖在黄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像蚯蚓爬。

“……”莫老沉默了一会儿,“要不……你先练练毛笔字?”

陈辞难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什么天赋。

他硬着头皮又试了几次,结果一张黄纸被他画成了抽象画。

最后,莫老看不下去了:“算了,今天先到这里。晚上学算命。”

陈辞难如蒙大赦。

晚上,西厢房里点起了油灯。

莫老拿出龟壳和铜钱,开始教算命。

“算命分很多种,咱们先从最简单的金钱卦开始,”他一边摇龟壳一边说,“你看,这铜钱……”

陈辞难听着听着,又开始打哈欠。

他白天累了一天,现在眼皮直打架。

莫老讲着讲着,发现他又没动静了,扭头一看——

陈辞难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还流口水。

莫老摇摇头,拿起痒痒挠,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臭小子。”

然后,给他披了件衣服。

窗外,月色正好。

陈府里,有人睡得正香。

有人,还在灯下研究古籍。

院子里,陈四海和孙老头还在下棋。

“将军!”

“你这马又跳过去了?!”

“嗯,轻功又精进了。”

厨房里,王寡妇在收拾碗筷,囡囡已经睡了。

轻眉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手里拿着那本古籍,不知在想什么。

李老头在屋里配药,老朱在磨刀,孙老头……还在跟陈四海争论那匹马到底能不能跳过去。

这就是陈府的日常。

热闹,杂乱,但……温暖。

而这样的日子,可能还要持续很久很久。

(第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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