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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018年4月8日 上午7:30 广元市嘉陵江边停车场

天刚蒙蒙亮,江面上还飘着薄雾。刘依依在闹钟声中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蜷在姬辰怀里,额头抵着他下巴。她轻轻挪开,姬辰却醒了。

“几点了?”他声音带着睡意。

“七点半。”刘依依坐起身,“你说今天要早点去剑门关,避开人潮。”

姬辰也起来了。两人快速洗漱,简单吃了面包牛奶,七点五十就出发了。从广元市区到剑门关大约六十公里,开房车要一个多小时。姬辰查了攻略,剑门关景区八点半开门,他们要在第一批进去。

“今天天气不错。”刘依依看着窗外。晨雾渐渐散去,天空是干净的淡蓝色,几缕白云像撕开的棉絮。

“嗯,适合爬山。”姬辰专注开车,“剑门关在山里,温度比市区低,你把外套带着。”

车子驶出市区,上了108国道。路开始变窄,在山间蜿蜒。两侧是陡峭的山崖,裸露的岩石呈现出铁红色。刘依依打开车窗,空气清冷湿润,带着松林和泥土的气息。

“这就是秦岭大巴山交界了。”姬辰说,“剑门关是蜀道咽喉,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姜维守剑阁的地方?”

“对,三国时姜维三万兵守剑门关,钟会十万大军攻不破。”姬辰如数家珍,“李白《蜀道难》里的‘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写的就是这里。”

刘依依看着窗外险峻的山势,能想象古代军队在这里攻防的惨烈。车子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一座关楼的轮廓,在晨光中巍然屹立。

“到了。”姬辰说。

上午8:40 剑门关景区南门停车场

停好车,景区刚开门。他们买了票,姬辰还租了两个登山杖。“今天要爬的山路多,有这个省力。”

从南门进去,首先看到的是诸葛亮立关像。雕塑高大气派,诸葛亮手持羽扇,目视前方,仿佛在运筹帷幄。刘依依拍了照,继续往里走。

路是青石板铺的,两旁是参天古柏,树干要两人合抱。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游客还不多,很安静,能听到鸟鸣和风声。

“前面是关楼。”姬辰指着前方。

剑门关关楼建在两山之间的隘口,三层重檐歇山顶,朱墙灰瓦,气势恢宏。楼前立着“天下雄关”的石碑,字迹苍劲。他们走到关楼下仰头看,关楼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雄伟。

“上去看看。”姬辰说。

登楼的台阶很陡,刘依依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到顶层时,她已经气喘吁吁。但眼前的景象让她忘了疲惫——关楼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绝壁,中间一条窄路,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

“看那边,”姬辰指着西侧,“那是梁山,姜维当年就驻兵在那里。这边是金牛道,古代入蜀的必经之路。”

刘依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山峦叠嶂,云雾缭绕,一条古道在绝壁上时隐时现。她能想象古代商旅、军队从这里艰难通过的场景。

“拍个照吧。”她说。

姬辰给她拍了几张单人照,又请旁边游客帮忙拍了合照。照片里,两人站在“天下雄关”的石碑前,背后是巍峨的关楼和险峻的山峦。

“这张可以做封面。”刘依依满意地说。

上午9:30 金牛道

从关楼下来,他们选择走金牛道。这是古代入蜀的主道,在绝壁上开凿,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路是石阶,有些地方很陡,要拉着铁链才能上。

刘依依走得很小心。脚下是万丈深渊,谷底嘉陵江如一条细线。风吹过峡谷,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千年的叹息。

“怕吗?”姬辰问,伸手拉住她。

“有点,但刺激。”刘依依握紧他的手,“古人走这条路,可比我们难多了。”

“何止难,是要命。”姬辰说,“李白写‘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一点不夸张。古代没有护栏,没有石阶,就是在崖壁上凿孔插木,搭成栈道。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刘依依想象那个场景,打了个寒颤。但看着眼前的险峻,又觉得壮美。阳光照在红色的岩壁上,折射出金色的光。绝壁上的松树从石缝中长出,姿态遒劲。

走到一处观景台,他们停下来休息。这里视野极好,能看到整个剑门关的全貌——关楼像一把锁,锁住了入蜀的咽喉;两侧绝壁如门,果然名副其实。

“累吗?”姬辰递给她水。

“累,但值。”刘依依喝了口水,“这景色,在城市里一辈子看不到。”

休息时,有几个游客认出他们。“你们是‘辰依的万里行’吧?我在抖音上看到你们在广元!”

又是一番合影签名。这次是个中年大叔,带着妻儿来旅游。“我看了你们辞职旅行的视频,佩服!我也一直想这么干,但拖家带口的,走不开。”

“各有各的活法。”姬辰说,“一家人在一起旅游,也很好。”

“是啊,等孩子大了,我们也学你们,买辆房车周游中国。”大叔的妻子笑着说。

聊了几句,他们继续往前走。金牛道走到头,是雷鸣桥。一座铁索桥横跨峡谷,风吹过时晃晃悠悠,桥下是轰鸣的江水。

“敢走吗?”姬辰问。

“你敢我就敢。”刘依依嘴上硬,但手心出汗了。

两人走上桥。桥确实晃,每走一步都感觉在摇摆。刘依依紧紧抓住姬辰的胳膊,眼睛不敢往下看。走到桥中间时,风突然大了,桥晃得更厉害,她尖叫一声抱住姬辰。

“别怕,我在。”姬辰搂住她,稳住脚步。

好容易走到对岸,刘依依腿都软了。“我再也不走这种桥了…”

“可你已经走过了。”姬辰笑,“而且,风景是不是很棒?”

刘依依回头看。铁索桥在峡谷间摇摆,像一条细线连接两岸。对面的绝壁、关楼、古道,在阳光下气势磅礴。确实,很美。

“值了。”她说。

上午11:20 石笋峰

过了雷鸣桥,是石笋峰景区。一根根石柱如雨后春笋,矗立在峡谷中,最高的有几十米。走在石笋间的栈道上,像走进奇幻世界。

“这是喀斯特地貌。”姬辰拍照时说,“石灰岩被水侵蚀,形成这种石林。和云南石林类似,但规模小些。”

刘依依却更喜欢想象:“我觉得像天兵天将的列阵,守护着剑门关。”

“你的浪漫,我的科学。”姬辰笑,“但都挺好。”

他们在石笋峰遇到了一对老夫妻,至少七十岁了,互相搀扶着慢慢走。老爷子背着相机,老太太拿着水壶,走几步就歇一歇。

“老人家也来爬山?”刘依依敬佩地问。

“每年都来。”老爷子中气十足,“我老家是剑阁的,小时候常来剑门关。后来工作去了外地,退休后每年都要回来看看。今年七十五了,不知道还能来几次,所以更要来。”

老太太笑呵呵的:“他说要死也要死在剑门关,我说那你先死,我可不想一个人爬山。”

两人都笑了,虽然满头白发,但眼神明亮。姬辰主动提出帮他们拍照,老爷子很高兴,指导着角度:“要把关楼和石笋都拍进去,这是我们剑门的标志!”

拍完照,老爷子看着姬辰的相机:“小伙子设备专业啊,你是摄影师?”

“业余爱好,和妻子一起做旅行博主。”

“旅行博主?”老爷子感兴趣了,“那你们去过不少地方吧?我和老伴也喜欢旅游,中国走了一大半。但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只能在家看别人的游记解馋。”

四人坐在路边的石凳上聊起来。老爷子姓张,退休前是地理老师,对各地风土人情了如指掌。老太太姓王,是语文老师,说话文绉绉的。

“你们年轻,多走走,多看看。”张老师说,“我和老王结婚四十八年,去过三十四个省。虽然累,虽然吵,但回头看,都是最珍贵的记忆。”

“吵得可凶了。”王老师笑着说,“在敦煌因为看日出晚了,吵一架;在黄山因为走哪条路,吵一架;在桂林因为吃不吃螺蛳粉,吵一架。但吵完了,还是手拉手继续走。”

刘依依和姬辰对视一眼,笑了。这不就是他们吗?

“年轻人,结婚多久了?”王老师问。

“十二天。”刘依依老实说。

“哟,新婚啊!”两位老人都笑了,“那更要多走走。旅行最能考验人,能一起旅行还能不散的,就是真感情。”

聊了半小时,该继续走了。分别时,张老师非要给他们留联系方式:“到了西安告诉我,我儿子在那边,让他请你们吃饭!”

“好,一定!”

看着两位老人互相搀扶远去的背影,刘依依眼睛有点湿。

“怎么了?”姬辰问。

“就是觉得…真好。”她轻声说,“四十八年,还能一起爬山,一起斗嘴,一起看风景。这就是婚姻最好的样子吧。”

“那我们四十八年后,也来剑门关。”姬辰握住她的手。

“一言为定。”

下午1:00 景区餐厅

从石笋峰下来,已经中午。他们在景区餐厅简单吃了点东西。剑门关的特色是豆腐宴,但因为时间关系,只点了几个豆腐菜——怀胎豆腐、崩山豆腐、麻婆豆腐,还有两碗米饭。

“这豆腐确实好吃。”刘依依尝了一口怀胎豆腐,里面是肉馅,外酥里嫩,“和成都的不一样。”

“剑门豆腐用的是本地黄豆和山泉水,水质好,豆子好,豆腐就好。”姬辰说,“而且做豆腐的手艺传了几百年,是省级非遗。”

吃完饭,他们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的计划是去梁山寺和姜维祠,然后从北门出,坐摆渡车回南门停车场。

“累的话,下午可以少走点。”姬辰说。

“不累,来都来了,要走完。”刘依依坚持。

下午2:20 梁山寺

梁山寺在剑门关西侧的山上,要爬一段很陡的台阶。刘依依爬到一半就喘不过气,姬辰接过她的背包,拉着她走。

“我不行了…”她坐在台阶上。

“快到了,你看。”姬辰指着上方。

果然,转过一个弯,寺庙的红墙就出现了。梁山寺不大,但很古老,据说是唐代建的。寺里有一棵古柏,据说有千年树龄,树干要三人合抱。

寺里很安静,只有一个老和尚在扫地。见他们来,合十行礼,继续扫地。他们也没打扰,静静参观。大殿里供奉着释迦牟尼,香火淡淡。后殿是藏经楼,但锁着门。

“这里真好。”刘依依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山,“清净,远离尘嚣。”

“姜维当年就在这里驻兵。”姬辰说,“三万对十万,守了三个月。最后刘禅投降,命令传到剑门关,姜维才不得已投降。传说他在这里仰天长叹:‘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刘依依想象那个场景。一代名将,坚守险关,却等来了国君投降的命令。该是怎样的悲愤和无奈。

“后来呢?”

“后来姜维假投降,想借钟会之手复国,但失败被杀。”姬辰说,“死时六十三岁,被剖腹取胆,发现其胆大如斗。”

“真惨烈。”

“但后人记住他,在剑门关为他立祠。”姬辰说,“忠诚、坚守、悲壮,这些品质,在任何时代都让人敬佩。”

从梁山寺出来,他们去姜维祠。祠不大,正中是姜维坐像,手持长剑,目视前方。两侧是壁画,描绘他的一生——从天水少年到蜀汉大将,从坚守剑阁到假降复国。

刘依依在像前站了很久。这个一千八百年前的人,他的忠诚,他的坚守,他的悲剧,隔着时空依然能让人动容。

“拍张照吧。”她说。

姬辰给她拍照。照片里,她站在姜维像前,表情肃穆。背后的壁画上,是金戈铁马,是烽火连天,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下午4:00 北门摆渡车

从姜维祠出来,坐摆渡车回南门。车上人不多,都累得不想说话。刘依依靠在姬辰肩上,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

“今天走了多少步?”她问。

姬辰看了看手机:“两万三千步,爬升八百米。”

“我腿要断了…”

“晚上给你按按。”

回到停车场,已经下午四点半。两人上车,先瘫了半小时,才有力气做饭。

傍晚6:00 房车内

晚餐很简单,煮了速冻饺子,炒了个青菜。刘依依累得手抖,姬辰让她去休息,自己做完。

吃饭时,天已经黑了。窗外是剑门关的群山,在夜色中像沉默的巨兽。偶尔有车灯划过,像流星。

“今天花了多少钱?”刘依依拿出记账本。

“门票230,缆车100,吃饭120,停车费20,租登山杖20。”姬辰报数。

刘依依记下:“总共490,和昨天差不多。但今天值,剑门关太震撼了。”

“嗯,值。”

饭后,刘依依处理今天的素材,姬辰烧水给她泡脚。水温刚好,加了点浴盐,刘依依把脚放进去,舒服得呻吟一声。

“你真好。”她看着蹲在地上的姬辰。

“应该的。”姬辰起身,“你先泡着,我去检查车。”

刘依依边泡脚边选照片。今天拍得太多了,关楼、金牛道、雷鸣桥、石笋峰、梁山寺、姜维祠…每一张都舍不得删。她先发了几张到朋友圈,配文:“走过剑门关,才知道什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走过金牛道,才知道什么是‘蜀道之难’。爬过梁山,才知道什么是‘臣等正欲死战’。历史不只是书上的字,是脚下的路,眼前的山,心里的震撼。”

很快,点赞评论涌来。她挑了几条回复,然后开始剪辑视频。

姬辰检查完车回来,水已经凉了。他帮刘依依擦干脚,自己也泡了泡。两人一起筛选照片,剪辑视频。

“发什么内容?”姬辰问。

“三条吧,一条关楼和金牛道,一条石笋峰和梁山寺,一条姜维祠和历史感悟。”刘依依说,“太多了一次发不完,分开发。”

“好,我剪关楼那条,你剪石笋峰那条,姜维祠那条一起剪。”

分工合作,效率很高。晚上九点,三条视频都发出去了。关楼那条配文:“站在天下雄关,想象金戈铁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是夸张,是写实。”石笋峰那条配文:“在石笋的列阵中穿行,在古寺的钟声里静思。自然与人文,在剑门关完美融合。”姜维祠那条配文:“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一千八百年后,站在姜维祠前,依然为那份忠诚与悲壮动容。”

发出去后,两人都累了。洗漱完躺在床上,却都睡不着。

“姬辰。”

“嗯?”

“今天那对老夫妻,结婚四十八年。”刘依依在黑暗中说,“你说,四十八年后,我们会在哪?”

“可能在房车里,可能在某个小镇,可能在家带孙子。”姬辰说,“但一定在一起,像他们一样,吵吵闹闹,但手拉手。”

“那你得答应我,四十八年后,还带我来剑门关。”

“好,答应你。”

“拉钩。”

黑暗中,两人伸出手,小指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后都笑了。笑着笑着,刘依依眼泪流下来。

“又怎么了?”

“就是觉得…真好。”她擦擦眼睛,“虽然累,虽然怕,虽然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此刻,你在我身边,答应我四十八年后的事。真好。”

姬辰搂住她:“嗯,真好。”

窗外,剑门关的夜很静。没有城市的光污染,能看到很多星星,密密麻麻,像撒在天鹅绒上的钻石。远处有隐约的松涛声,像大地的呼吸。

刘依依在姬辰怀里,慢慢睡着了。梦里,她看见四十八年后的自己,白发苍苍,和同样白发的姬辰,手拉手站在剑门关前。关楼依旧,青山依旧,他们依旧。

而此刻,在剑门关的星空下,在小小的房车里,二十九岁的刘依依和三十九岁的姬辰,相拥而眠。他们走过了蜀道最难的一段,看过了天下最雄的关,经历了旅途中最累的一天,也收获了婚姻中最暖的承诺。

明天,他们要去汉中,去看油菜花,去看古汉台,去看拜将坛。

但此刻,在剑门关的怀抱里,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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