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让孩子们能平安地走出大山,首先,得让一条像样的路,能走进我们这大山里来。”
秦雪玥的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林渊的心湖,激起了千层浪。
是啊,路。
路是血脉,路是希望。
一个地方,没有路,就等于被世界遗忘。
振兴云溪乡,千头万绪,但第一步,必须从修路开始!
这个念头,在林渊的脑海里一旦生根,便疯狂地滋长起来。
回到乡政府,他没有休息,而是立刻把张浩叫到了办公室。
“张浩,我要修路!”林渊开门见山,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张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苦着脸说:“林乡长,修路……这可是个大工程啊。咱们乡里,没钱啊……”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林渊摆了摆手,“我现在需要解决的,是人的问题。要在云溪乡修路,绕不开各个村子。你告诉我,在咱们乡下辖的这七个行政村里,哪个村的村支书,最有威望,说话最有分量?”
张浩几乎是脱口而出:“那肯定是石桥村的李大山,李支书!”
“李大山?”
“对!”张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敬佩,“李支书是退伍兵出身,参加过南疆的自卫反击战,身上还有伤疤呢!他为人耿直,说一不二,在他们石桥村,那是一言九鼎。别说石桥村了,就是在咱们整个云溪乡,他说句话,都比……都比乡政府的红头文件还管用。”
林渊的眼睛亮了。
“好,就他了!”他当机立断,“你现在就带我去找他!”
石桥村是云溪乡最大的一个村子,也是地理位置最关键的一个村。任何一条出乡的路,都必须经过石桥村的地界。
拿下李大山,就等于拿下了修路工程的半壁江山。
两人来到李大山家时,正是傍晚。
李大山家是个典型的农家院落,收拾得干净利落。院子里,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剃着板寸头的汉子,正光着膀子,用井水冲凉。
他身上的肌肉,如同岩石般坚硬,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胸口,充满了彪悍的气息。
他就是李大山。
看到张浩带着一个陌生人进来,李大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自顾自地冲着凉水,任凭冰冷的井水从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滑落。
“张浩,你不在乡政府待着,跑我这穷地方来干啥?”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硬朗。
“李……李支书,”张浩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我……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乡新来的林渊林乡长。”
“新来的乡长?”
李大山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随手抓起搭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这才转过身,用一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渊。
他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和不信任。
“哦?又换乡长了?这次能待几天啊?半年?还是三个月?”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林渊知道,这位硬汉支书,对乡政府的官僚,早已失望透顶。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李支书,你好,我叫林渊。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一件事。”
“谈事?”李大山嗤笑一声,“你们当官的,除了画大饼,还会谈什么事?”
“我想修路。”林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修一条能让咱们云溪乡所有村子,都通到县城的水泥路。”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李大山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死死地盯着林渊,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被触动了的渴望。
修路。
这是石桥村,乃至整个云溪乡,几代人的梦想。
他也曾为了这件事,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可最终,都只换来了乡政府一次又一次的敷衍和空头支票。
现在,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年轻乡长,一上任,就敢夸下如此海口?
他沉默了许久,院子里闻讯而来的村民也越聚越多,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位新乡长和他们的主心骨。
突然,李大山转身走进了屋里。
再出来时,他手里托着一个木盘。
盘子上,放着三个粗瓷大碗,和一个没有贴任何标签的白酒瓶。
他将木盘重重地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拧开瓶盖,将那三个海碗,都倒得满满当当。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精味,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这是本地村民自己酿的高度粮食酒,俗称“闷倒驴”,后劲极大。
“林乡长,”李大山指着那三碗酒,眼神如刀,直视着林渊,“修路的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我不管你以前是干啥的,也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今天,你想跟我谈修路的事,可以!”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起惊雷。
“先把这三碗酒,给我干了!”
“你要是干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李大山的兄弟!你说修路,我李大山就带着全村老少爷们,砸锅卖铁也跟着你干!”
“你要是不敢喝,或者喝一口就倒了,那你现在就给我滚蛋!以后,也别再踏进我石桥村半步!因为你就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糊弄我们老百姓的怂包软蛋!”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村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渊的身上。
这三碗酒,不仅仅是酒。
这是投名状!
是这位硬汉村支书,对林渊这个新乡长,最直接,也是最严酷的考验!
张浩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他知道李大山的脾气,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也知道这“闷倒驴”的厉害,别说三碗,就是一碗下去,普通人也得当场躺下。
他连忙凑到林渊耳边,小声地劝道:“林乡长,使不得啊!这酒太烈了!会喝出事的!咱们……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林渊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桌上那三碗白晃晃的烈酒,又看了看李大山那张写满了挑战和决绝的脸。
他知道,今天这三碗酒,他非喝不可。
喝了,他就能敲开云溪乡最坚固的一扇大门。
不喝,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他缓缓地走上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端起了第一碗酒。
碗很沉,酒很满。
他没有丝毫犹豫,仰起脖子,将那满满一碗烈酒,一饮而尽!
“咕咚!咕咚!”
辛辣的酒液,如同一条火线,从他的喉咙,一直烧到了胃里。
一碗,见底!
“好!”
李大山看到这一幕,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了一道精光!
院子里的村民们,也都发出了压抑的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桌上那剩下的……两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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