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豹特战旅的空气,今天绷得有点紧。
平时那股子懒散劲儿早没了,连路边的白杨树都好像站得更直了些。一辆辆涂着迷彩的运兵车卷着黄土,轰隆隆地开进基地,车还没停稳,一股子彪悍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那是“雪狼突击队”。
同为军区里的王牌,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支队伍平时那是谁也不服谁。虽说是兄弟部队,但这回名为友谊交流,实则是咱们这行里最硬核的“掰手腕”。
训练场边上,两队人马泾渭分明地站着。
中间空地上,两个男人正面对面杵着,要是眼神能放电,这会儿中间估计已经火花带闪电了。
左边那个,自然是沈炽。他今天一身全地形作战服,战术背心勒得胸肌鼓鼓囊囊的,脸上还没涂油彩,那张脸冷得像块冰砖。
右边那个也不差,个头跟沈炽一般高,皮肤黑得跟炭似的,左眉骨上有道浅浅的疤,看着就带着股匪气。
这人代号“孤狼”,雪狼突击队的队长,沈炽的老冤家。
“哟,老沈。”孤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听说你这铁树开了花,娶媳妇了?怎么着,温柔乡里泡久了,这枪还能端得稳吗?别一会儿输了哭鼻子,让你媳妇看笑话。”
这话一出,雪狼那边的兵蛋子们发出一阵哄笑。
沈炽连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套上的魔术贴。
“收拾你,一只手就够了。”沈炽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随意,“倒是你,上次演习输了给我洗了一个月袜子的事儿,忘了?”
孤狼脸上的笑僵住了,脖子上青筋跳了两下:“陈年旧账你也翻?行!今天咱就新账旧账一起算!谁输了,谁当众喊三声爷爷!”
“我不缺孙子。”沈炽抬起头,把战术头盔往脑袋上一扣,“准备开始吧,别磨叽。”
姜念站在不远处的观礼台上,手里捏着把汗。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
那空气里的火药味呛得人嗓子发紧,哪怕只是站在这儿,都能感觉到那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这就是沈炽的世界吗?
“嫂子,别担心。”林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对讲机,“这就跟小孩过家家似的,咱们队长那是谁啊?收拾个老狼还不是手拿把掐。”
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林峰那双一直盯着场上的眼睛里,也全是凝重。
这可是实打实的对抗。
“蓝军模拟对抗基地,全员就位!”
广播里传来这一声吼,整个基地瞬间动了起来。
巨大的电子屏幕在指挥中心亮起,画面被切成了几十个小方块,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单兵或者一个战术小队。
姜念被安排在后方的观察室里。这里视野最好,能把那个几十公里外的模拟战场看得清清楚楚。
画面里,沈炽已经涂上了黑绿相间的战术油彩,整个人趴在草丛里,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要不是那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根本没人能发现那儿藏着个大活人。
“A组,左翼穿插,动静闹大点。”
“B组跟我走,去给老狼那窝里端点‘好菜’。”
沈炽的声音通过耳麦传出来,冷静,低沉,没有一点刚才跟孤狼斗嘴时的情绪。每一个指令都简短有力,透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
姜念盯着屏幕,眼睛都不敢眨。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炽。
在家里,这男人不是耍流氓就是装可怜求抱抱,要么就是给她倒洗脚水的大暖男。可现在,屏幕上那个男人,就像是一头真正的野兽,冷静地注视着猎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种雄性的荷尔蒙,隔着屏幕都快溢出来了。
“轰!”
画面里突然腾起一阵红色的烟雾。
雪狼的一支先遣队刚冒头,就被猎豹这边埋伏好的火力给包了圆。激光模拟系统判定阵亡,几个雪狼的兵一脸晦气地摘下头盔,坐在地上骂娘。
“漂亮!”
观察室里的几个参谋忍不住拍大腿叫好。
“队长这招‘引蛇出洞’玩得溜啊!先让A组在左边佯攻,把孤狼的主力吸引过去,自己带着精锐直插后心!”林峰看得眉飞色舞,那模样比自己上去打了胜仗还高兴。
但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
孤狼也不是吃素的。
就在沈炽带着人往蓝军指挥所摸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屏幕右上角的一个监控画面猛地抖动了一下。
“注意!注意!C3区域遭遇伏击!”
耳机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和叫喊声。
只见画面里,一名猎豹的队员刚从掩体后探出身,就被不知从哪飞来的“子弹”击中了胸口的感应器。
那名战士身上冒起一股白烟,整个人顺势往后一倒,重重地摔在满是碎石的坑道里。
“老三!”
旁边的战友下意识想去拉他。
“别动!我死了!”那个叫老三的战士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把想要冲过来的战友吼了回去,“有狙击手!快撤!”
姜念的心猛地揪紧了,手指死死抓着面前的栏杆,指节都有些泛白。
虽然明知道是演习,虽然知道那是激光判定,但看着那个战士倒下的瞬间,她还是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太真了。
那种生死一线的紧迫感,那种战友倒在面前的无力感,真实得让人害怕。
她下意识地去搜寻沈炽的身影。
沈炽就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
他看着自己的兵“阵亡”,那张涂满油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哪怕一秒钟的波动。
冷酷得像台机器。
“狙击手,两点钟方向,距离四百。”沈炽的声音冷得掉冰碴,“猎鹰,把他给我敲掉。其他人,继续前进。”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停留。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牺牲”的兄弟,带着剩下的人,像是一群幽灵,继续朝着目标扑去。
姜念看着这一幕,心里头一次对“慈不掌兵”这四个字有了具体的概念。
他必须冷血。
因为他是队长,他的肩上扛着整个任务的成败,扛着剩下几十号兄弟的命。如果这时候他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死的就不止是一个老三。
这一刻,姜念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这个男人平时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把所有的坚硬和残酷都留给了这片战场。
“看来孤狼这老小子是下了血本了,居然把所有的狙击手都埋伏在这儿。”旁边的参谋皱着眉,“队长这回有点悬啊,这是个口袋阵。”
果然,随着队伍深入,四周冒出来的“敌人”越来越多。
枪声大作。
沈炽身边的人一个个减少,身上冒起代表阵亡的白烟。
到最后,只剩下沈炽和另外两个突击手冲到了蓝军指挥所的大楼底下。
“这下完了,三个人想攻楼?这不是送死吗?”有人叹气。
屏幕里,沈炽靠在墙根底下,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冲开了脸上的油彩,顺着下巴往下滴。他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颗模拟手雷,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他对着身后的战友做了个手势。
那是——强攻!
“疯了!这是要自杀式袭击啊!”
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时候,沈炽动了。
他没走门,而是像只壁虎一样,蹭蹭蹭几下顺着排水管爬上了二楼。动作快得镜头都差点没跟上,一脚踹碎了玻璃窗,整个人像一颗炮弹一样砸了进去。
“砰!砰!砰!”
激烈的交火声从楼里传出来。
姜念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摇晃的窗口。
一定要赢啊!
大概过了一分钟,枪声停了。
楼里安静得吓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最后的结果。
突然,二楼的那个破窗口人影一闪。
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撞破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窗框,直接从二楼摔了下来!
“啊!”姜念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是沈炽和孤狼!
两人落地后根本没停,直接扭打在了一起。
枪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这就是最原始、最野蛮的肉搏。
拳拳到肉。
孤狼一拳砸在沈炽的脸上,沈炽头一偏,那一拳砸在泥地上,溅起一滩泥水。沈炽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把孤狼狠狠砸在地上,还没等他压实,孤狼又是一个兔子蹬鹰,把沈炽踹出去两米远。
两个特战队长,这会儿跟两个地痞流氓打架没什么两样,满身都是泥和草屑。
但这看着可比动作片带劲多了。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沉闷的响声,听得人牙酸。
“这也太狠了……”林峰咽了口唾沫,“这哪是演习啊,这是奔着要命去的吧。”
姜念看着沈炽被孤狼压在身下,又反身挣脱,看着他脸上多出来的一块淤青,心疼得直抽抽。
她想喊,想让他别打了,但这会儿谁也听不见。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都累得快虚脱的时候,沈炽突然放弃了防守。
他硬挨了孤狼一拳,嘴角都被打破了,渗出血丝。
但他借着这股劲儿,整个人像条蛇一样缠上了孤狼的身体,双腿死死绞住孤狼的脖子,右手从靴筒里拔出一把橡胶匕首,干脆利落抵在了孤狼的喉咙上。
“你死了。”
沈炽喘着粗气,声音沙哑,那双眼睛亮得像两把刀子。
孤狼被勒得脸红脖子粗,挣扎了两下,最后只能无奈地拍了拍地。
“行……你大爷的……算你狠!”
“嘟——!”
终结的哨声吹响。
广播里传来判定结果:“斩首成功!红军胜!”
“赢了!赢了!”
观察室里一片欢呼,林峰高兴得把帽子都扔上了天。
姜念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她看着屏幕里那个满身泥泞、大口喘着气的男人,眼眶有些发热。
赢了。
那个男人,真的是个英雄。
二十分钟后。
沈炽从运兵车上跳下来。
他没去管那些围上来祝贺的战友,也没去理会还在那骂骂咧咧说他不讲武德的孤狼。
他那双在战场上冷得像冰的眼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精准地定格在了姜念身上。
然后,他迈开大步,直接走了过来。
一身的硝烟味,混杂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不但不难闻,反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姜念看着他走近,看着他脸上那道还没擦干的血痕,想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怎么了?”
沈炽走到她面前站定,也没顾忌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也没管自己身上脏得要命,直接伸出那双还有些颤抖的大手,一把将那个娇小的人儿揽进了怀里。
他的动作很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姜念被他那件硬邦邦的战术背心硌得有点疼,但她没躲,反而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宽厚的腰。
“疼不疼啊?”姜念带着鼻音问,手想去碰他嘴角的伤口,又怕弄疼他。
沈炽低头看着她,眼底那股子杀气早就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满的柔情。
他没回答,只是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吓到了?”
姜念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沈炽低笑一声,胸腔震动,那种震动顺着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传过来,震得姜念心头发麻。
“这才哪到哪。”沈炽抬起头,用那只满是泥巴的手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点坏,“这就心疼了?那晚上我要是让你帮我擦药,你不得哭鼻子?”
“你……”
姜念刚想骂他不正经,沈炽却突然收敛了笑意。
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眼神变得有些深沉。
今天的演习虽然赢了,但他知道,真正的危险从来都不会像演习这样,还有重来的机会。
特别是……
他想到了那份最近不太安稳的情报。
“念念。”
“嗯?”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站在我身后。”沈炽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天塌下来,都有我给你顶着。”
姜念心里一颤,还没来得及细品这话里的意思,沈炽已经松开了她。
“行了,回家。”沈炽又恢复了那副痞里痞气的样子,牵起她的手往家属院走,“那老狼刚才下手真黑,把我腰都快踹断了,今晚你得负责给我按回来。”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刚从车上下来的孤狼摸了摸脖子,冲地上啐了一口。
“这孙子,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打起架来都不要命。”
旁边的小兵小心翼翼地问:“队长,那咱输了……真要喊爷爷啊?”
“喊个屁!”孤狼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没看见人家小两口正腻歪呢吗?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赶紧滚去洗澡!”
夜色降临,家属院的灯一盏盏亮起。
但这看似平静的夜晚下,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悄悄发酵。
基地外的小镇旅馆里,蝎子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
“看来,这还是个情种啊。”
他把玩着手里那把幽蓝色的匕首,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既然你这么在乎她,那这出戏,肯定会很精彩。”
窗外的风更大了,卷着枯叶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死神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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