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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首低头看着我。
那双凶狠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欣赏。
他大笑一声,弯腰一把将我捞上马背。
“好!”
“老子就缺一把趁手的刀!”
“沈大人!既然你不要这媳妇了,那老子就笑纳了!”
“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
“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匪首一夹马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身后,是漫天的火光。
和沈清川气急败坏的嘶吼。
“沈云婉!你敢跟野男人跑!”
“你这个荡妇!”
“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风声将他的咒骂撕碎。
我趴在颠簸的马背上,看着那渐渐远去的沈家车队,眼泪终于滚落,砸进尘土里。
沈清川,林霜儿。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沈云婉失去的一切,都会一样一样,亲手拿回来。
这一世的软弱,到此为止。
我闭上眼,紧紧抓着马鞍。
山寨的风,比京城的冷。
我被粗暴地扔进一间还算干净的石屋。
那匪首——不,如今该叫他大当家。
正坐在虎皮椅上,一边擦拭着那把钢刀,一边似笑非笑看着我。
“沈夫人,胆子不小啊。”
“敢利用老子来脱身。”
他放下刀,一步步逼近。
身上那股浓烈的煞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强忍着膝盖的剧痛,扶着墙站起来。
“大当家过奖了。”
“彼此利用罢了。”
“我若没猜错,大当家根本不是什么山匪。”
“寻常山匪,可穿不起禁军的制式云根靴。”
大当家的手停在半空,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你知道的太多了。”
“通常知道太多的人,都活不长。”
他伸手掐住我的脖子,让我快要窒息。
但我没有挣扎。
只是直视着他的眼睛,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杀了我……你拿不到……真正的账本……”
那块帕子,只是个引子。
真正的核心账本,被沈清川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大当家的手劲松了一些。
“你威胁我?”
“不敢。”
我大口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只是想跟大人做个交易。”
“我可以帮你拿到账本,扳倒沈家及其背后的靠山。”
“甚至可以帮你把这出戏演得更逼真。”
大当家松开了手,转身坐回椅子上。
“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活命?还是荣华富贵?”
我整理好凌乱的衣襟。
“我要沈清川身败名裂。”
“我要林霜儿生不如死。”
“我要这京城,再无他们立足之地。”
大当家看着我,突然笑了。
“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好,这个交易,老子接了。”
“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受点委屈。”
“毕竟,做戏要做全套。”
接下来的三天。
是地狱,也是重生的熔炉。
消息很快传回了京城。
沈家主母遭遇山匪,为了保全家族名声,被掳上山。
沈清川在府中大哭一场,声称要散尽家财赎回爱妻。
实则却在紧锣密鼓筹备着纳妾的事宜。
甚至对外暗示,我早已不清白。
即便救回来,也只能去家庙了此残生。
林霜儿更是以“受惊过度”为由,名正言顺住进了主院。
使唤着我的丫鬟,用着我的首饰。
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
他们在等。
等我的死讯。
或者是等一个残花败柳被送回去,任由他们羞辱。
三天后。
大当家——真正的身份是定远将军萧珏。
亲自带着人,“攻破”了山寨。
救出了一批被掳的女子。
其中,就有一个衣衫褴褛,神情呆滞的“沈夫人”。
但我没有立刻回沈家。
而是让萧珏安排,将我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别院。
并且放出风声。
沈夫人虽然被救,但受了极大刺激,且……身子已毁。
这个消息,激起千层浪。
京城的流言蜚语,如刀子般向我飞来。
“听说了吗?沈夫人被山匪那个了……”
“哎呀,真是可怜,不过这种女人,活着也是给夫家蒙羞。”
“沈大人真是仁义,还愿意接她回来。”
“要我说,就该一根绳子吊死,还能留个清白名声。”
这些话,一字不漏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坐在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眼神坚毅的女子。
沈清川,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既然你这么想毁了我。
那我就让你看看。
到底是谁毁了谁。
半个月后。
是沈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沈家大摆宴席,广邀宾客。
名为祝寿,实则是为了给林霜儿正名。
沈清川要在寿宴上,正式宣布将林霜儿扶正为平妻。
理由是主母身体抱恙,无法操持家务。
且为了沈家香火,不得不如此。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一天,沈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沈清川一身暗红锦袍,意气风发。
林霜儿穿着我那件在此之前被她“借”走又没还的云锦华服。
挺着还未显怀的肚子,依偎在沈清川身边。
接受着众人的恭维。
“沈大人真是好福气,表妹如此贤惠。”
“是啊,林小姐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
“至于那位……唉,不提也罢。”
就在宴席进行到高潮。
沈清川举杯,正要宣布喜讯的时候。
大门突然被人重重推开。
“砰——!”
厚重的朱漆大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
逆光中。
我一身素白丧服,头戴白花。
手里捧着一块灵位。
一步步走了进来。
那灵位上,赫然写着:
“亡夫沈清川之位”。
沈清川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摔得粉碎。
他死死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沈……沈云婉?!”
“你……你这是做什么!”
林霜儿更是吓得躲到了沈清川身后。
我无视周围惊骇的目光。
走到大厅中央。
将那块灵位重重地拍在桌上。
震得盘盏乱跳。
“做什么?”
我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沈清川那张惊恐的脸上。
声音清冷,传遍全场。
“自然是来给我那早已死去的良心,和还没死透的夫君。”
“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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