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了岸。
是个热闹的大镇子,叫双桥镇。码头上人来人往,挑夫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黄蓉没急着下船。她坐在舱里,手里拿着团扇,遮着胸口那一大片茶渍。葱绿色的罗裙湿哒哒地贴在腿上,风一吹,凉飕飕的,更要命的是那布料吸了水,变得半透明,紧紧裹着大腿和臀儿,稍微动一下,曲线毕露。
这副模样,怎么见人?
“娘,到了,快走啊!”郭芙早就等不及了,站在船头催促。
“急什么。”黄蓉冷着脸斥了一句。她瞥了一眼正在系缆绳的杨过。
少年背对着舱门,正如老黄牛一般吭哧吭哧地搬着行李。三个大包袱,还有郭芙那一堆零碎物件,全挂在他身上。
“过儿。”
“哎,郭伯母。”杨过回头,脸上挂着汗珠子,笑得憨厚。
“把那件披风拿来。”
杨过手脚麻利,从包袱里翻出一件灰布披风。这是郭靖留下的旧物,本来是给杨过御寒用的。
黄蓉接过来,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宽大的披风遮住了那曼妙的身段,也遮住了那让人脸红心跳的湿痕。她这才松了口气,扶着舱门站起来。
“走吧。”
一行人上了岸。
正是晌午饭点,镇子里的酒楼饭馆飘出阵阵菜香。郭芙闻着香味,肚子叫得更欢了,拉着黄蓉就往最大的一家酒楼钻。
那是家叫“悦来客栈”的老字号,上下三层,气派得很。
杨过跟在后面,身上挂满大包小包,像个逃难的。他眼睛却不老实,盯着前面那裹在灰披风里的背影。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脑子里全是刚才船舱那一幕。
那触感,真弹。
进了大堂,人声鼎沸。跑堂的小二肩上搭着白毛巾,穿花蝴蝶似的在桌椅间穿梭。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迎上来,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黄蓉气度不凡,虽然披着件旧披风,但那张脸,那股子贵气,遮都遮不住。
“既打尖,也住店。”黄蓉淡淡道,“给我们开三间上房,再备一桶热水,送到房里去。”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身湿衣服扒下来。黏糊糊的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小二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苦着脸赔罪:“哎哟,这位夫人,真是不巧。您来晚了一步。”
“怎么?”
“今儿个咱们镇上有庙会,十里八乡的客商都来了。别说上房,就是通铺都没了。”小二指了指大堂里那些拼桌吃饭的,“您看,这吃饭都得排队。”
黄蓉眉头紧锁。
郭芙一听就炸了:“什么破店!连个房间都没有?本姑娘有的是银子,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这位小姐,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儿。”小二连连作揖,“没房就是没房,您就是把皇帝老子叫来,我也变不出房间啊。”
“那怎么办?”郭芙跺脚,“我都要累死了,还要洗澡呢!”
黄蓉心里也烦躁。若是平时,换一家便是。可她现在这身打扮,实在不想在大街上多走动。万一风把披风吹开,让人看见堂堂丐帮帮主这副狼狈样,成何体统?
“一间都没有?”黄蓉不死心。
小二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倒也不是绝对没有……后院还有一间‘天字号’的大套房。本来是留给一位贵客的,但那贵客刚才传信来说不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有这一间了。”小二摊手。
一间?
黄蓉脸色一变。
他们可是三个人。
“不行!”郭芙尖叫,“我才不要跟杨过住一间房!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我还怎么嫁人?”
周围吃饭的食客纷纷侧目,看着这一男两女的组合,眼神暧昧。
黄蓉脸上挂不住,低声喝道:“闭嘴!大庭广众之下,嚷嚷什么!”
她转头看向杨过。
杨过站在一堆行李后面,低着头,显得格外局促和卑微。
“郭伯母,芙妹说得对。”杨过小声说,“过儿身份低微,哪配跟伯母和芙妹住一间。我看这大堂里还有长凳,过儿晚上就在这儿凑合一宿,帮你们守夜。”
他说得诚恳,一副完全为大局着想的模样。
黄蓉看着他那单薄的身板。
这孩子刚在船上跟自己掏心掏肺,这会儿又要让他睡长凳?这要是让靖哥哥知道了,还不得埋怨死自己?再说,他身上还有伤。
“胡闹。”黄蓉叹了口气,“你是靖哥哥的侄儿,哪有让你睡大堂的道理?”
她转头问小二:“那套房里头是什么格局?”
“回夫人,那是咱们店最好的房。里外两间,中间有木栏,做了隔断。里间是张拔步大床,外间有张罗汉榻,宽敞得很。”
黄蓉沉吟片刻。
里外两间,倒也使得。
“那就这间吧。”黄蓉拍板,“芙儿跟我睡里间,过儿睡外间罗汉榻。中间有门有屏风,互不干扰。”
“娘!”郭芙还要抗议。
“不然你就去睡大街。”黄蓉冷冷一句,堵死了郭芙的话头。
郭芙委屈地撇撇嘴,狠狠瞪了杨过一眼。
杨过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脸惶恐:“这……这不太好吧?过儿怕打扰伯母休息。”
“行了,出门在外,从权便是。”黄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那种湿黏的感觉让她一刻都忍不了,“小二,带路。热水赶紧送上来。”
……
天字号房果然宽敞。
进门是个小厅,摆着圆桌圆凳。左手边是一张宽大的罗汉榻,铺着锦缎垫子。再往里,是一道雕花的红木月亮门,挂着厚实的珠帘和帷幔。透过帷幔,隐约能看见里头那张描金的大床。
确实是里外有别。
小二把热水送进里间,倒进那个足以容纳两人的大木桶里,热气腾腾,瞬间就把屋子熏得暖烘烘的。
“客官慢用,饭菜一会儿送来。”小二退出去,贴心地带上了门。
屋里静了下来。
黄蓉站在里间,隔着珠帘对外面说:“过儿芙儿,你们就在外面歇会儿。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过儿明白。”
杨过答应得干脆。他把包袱卸在罗汉榻上,整个人往榻上一瘫。
这位置选得好。
他躺在榻上,侧过头,看向里间。
虽然做了隔断,看不真切,但隔断上沾的都是窗户纸,透光,而且隔音也很差。
里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那是解腰带的声音。
杨过屏住呼吸。
屏风上,映出一道婀娜的剪影。
先是披风滑落。
紧接着,那个人影抬起手,似乎在解领口的扣子。动作有些急切,显然是那湿衣服贴在身上太难受了。
“娘,我也要洗。”郭芙突然出声。
“你等会儿。”黄蓉的声音有些闷,“我身上全是茶水,黏得难受。我先洗,换了水你再洗。”
“哦。”
屏风后的影子晃动。
外衫褪下,搭在屏风架子上。
那影子瞬间瘦了一圈,却更加凹凸有致。腰肢细得惊人,臀儿却圆润饱满。
紧接着是裙子。
杨过喉咙发干,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垫子。
他听到了水声。
“哗啦。”
那是入水的声音。
杨过闭上眼,脑海里自动补全了画面。
那白腻的肌肤浸入热水中,必定会泛起一层诱人的粉红。那双腿……
“杨过!”
郭芙突然站了起来出来。
杨过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装睡。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郭芙走过来,踢了踢榻脚,“起来,给我倒杯水。”
杨过睁开眼,一脸迷茫:“大小姐,水壶就在桌上,你自己倒不行吗?”
“我是小姐,你是下人,当然是你倒。”郭芙理直气壮。
杨过无奈,只能爬起来给她倒水。
里间的水声还在继续。
隐约能听到黄蓉撩水淋在身上的声音,还有那种极度放松后的轻叹。
“嗯……”
这一声叹息,带着鼻音,慵懒又妩媚。
郭芙正在喝水,没在意。
杨过端着茶杯的手却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这声音,简直是勾魂摄魄。
他甚至能想象出黄蓉此刻靠在桶壁上,仰着头,闭着眼,水珠顺着脖颈滑落进那深不见底的沟壑里的样子。
“你看什么呢?”郭芙狐疑地看着他。
杨过赶紧收回目光,指了指窗外:“我看这天色不早了,不知道饭菜什么时候送来。”
正说着,里头的水声停了。
“哗啦”一声,出水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擦拭身体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珠帘响动。
黄蓉走了出来。
杨过只看了一眼,呼吸就滞住了。
她换了一身月白色的中衣,外头罩着件淡青色的长衫。头发还没干透,随意挽了个松垮的髻,几缕湿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
最要命的是那张脸。
被热水蒸过,白里透红,像熟透的水蜜桃,一掐就能出水。平日里那种端庄威严的气势被这股子湿气冲淡了不少,反而增添了一种少妇特有的风情。
那一双眼波光流转,看人的时候像是带着钩子。
“娘,你洗完了?”郭芙放下茶杯,“那我去洗了。”
“去吧。叫小二换桶水。”黄蓉走到桌边坐下。
她觉得有些口渴。
杨过很有眼色,立刻递上一杯温茶:“郭伯母,喝茶。”
黄蓉接过茶杯,指尖碰到了杨过的手。
热的。
杨过低着头,不敢看她。但那种男人特有的气息,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有侵略性。
黄蓉有些不自在。
刚才在桶里,她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船舱里那一摔。这少年的胸膛硬邦邦的,那双手箍着她的腰,那种力道……
她喝了一口茶,压下心头的躁动。
“过儿。”
“在。”
“这一路辛苦你了。”黄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等到了全真教,我会多给你留些银两。你自己也要争气。”
“过儿知道。”杨过站在她身侧,微微躬身。
这个角度,正好能从她微敞的领口看进去。
那里头也是月白色的,隐约能看见一抹肚兜的红绳。
那是……鸳鸯戏水?
杨过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黄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你站那么近做什么?”黄蓉皱眉,“坐远点。”
“是。”杨过退后两步,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客官,饭菜好了!”
小二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
一进门,小二就愣了一下。
这屋里的气氛,怎么感觉怪怪的?
这美貌妇人脸红得像喝了酒,那少年郎虽然坐得规矩,但那眼神却像是要把人吃了一样。
“放下吧。”黄蓉吩咐道。
小二赶紧把菜摆上,逃也似的溜了。
菜很丰盛。
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还有一壶女儿红。
郭芙还在里面洗澡,哗啦啦的水声没停。
外间只有黄蓉和杨过两个人。
“吃吧。”黄蓉拿起筷子,“不用等芙儿,她洗澡慢。”
“谢郭伯母。”
杨过也不客气,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好吃吗?”
“好吃。”杨过点头,“不过没郭伯母做的好吃。”
黄蓉轻笑一声:“油嘴滑舌。”
这一笑,如百花盛开。
她给杨过倒了一杯酒:“喝点吧,去去疲乏。今天在船上,你也受累了。”
杨过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酒杯:“多谢郭伯母赐酒。”
两人对饮。
酒是好酒,醇厚绵长。
几杯下肚,黄蓉的眼神有些迷离了。她本就不胜酒力,加上心里有事,更容易醉。
灯光下,对面少年的脸越来越模糊,渐渐地,竟然跟记忆中那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不是杨康。
是靖哥哥年轻的时候。
不,比靖哥哥更俊,更邪气。
“过儿……”黄蓉撑着额头,声音软糯,“你恨你爹吗?”
又是这个问题。
杨过放下酒杯,看着黄蓉那张近在咫尺的俏脸。
她醉了。
领口因为动作幅度大,又开了一些。那抹雪白在灯下晃眼。
“不恨。”杨过轻声说。
他站起身,走到黄蓉身边。
“郭伯母,您醉了。”
“我没醉……”黄蓉摆摆手,想要站起来,却脚下一软。
杨过顺势伸手一捞。
这一次,没有船身的晃动,没有意外。
他是实打实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一手揽腰,一手扶背。
怀里的身子滚烫,软得像一滩水。
黄蓉靠在他胸口,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间,带着浓浓的酒香和兰花香。
“靖哥哥……”她呢喃了一句。
杨过身子一僵,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靖哥哥?
现在抱你的人,可是杨过。
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贴到了黄蓉的耳垂。
“郭伯母,我是过儿。”
黄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脸。
桃花眼,高鼻梁,薄唇。
这张脸,真好看。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杨过的脸颊。
指尖微凉。
“过儿……”
杨过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我在。”
就在这时,里间传来了郭芙的声音。
“娘!我洗完了!”
黄蓉猛地惊醒。
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把推开杨过,踉跄着退后两步,撞在桌子上,碗筷发出一阵脆响。
“娘?你怎么了?”郭芙裹着浴巾探出头来。
黄蓉扶着桌子,大口喘气,脸红得要滴血。
她不敢看杨过,只觉得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没事。”黄蓉背过身,声音颤抖,“不小心撞了一下。你快穿衣服出来吃饭。”
杨过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那温软的触感。
他看着黄蓉慌乱的背影,舔了舔嘴唇。
这酒,劲儿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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