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备府中透出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在雁门关高层将领中悄然炸开。开春大战,北静王系欲争先锋之功,而这份重任,竟落在了刚刚升任千总不久的贾琰肩上!
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军中传开。羡慕、嫉妒、质疑、不屑……种种目光再次聚焦于贾琰身上。一个旁系子弟,年不过弱冠,入伍不足半载,凭何能担此重任?即便有黑石隘的战功,但那更多是守城之功,与万军之中担任先锋、摧城拔寨是两码事!
贾琰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军中资历深厚的其他千总、甚至个别副将,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冷意。尤其是以副将孙绍祖为首的一批将领,素来与张千总不太对付,对贾琰这个“幸进”之辈更是百般看不上眼。
这日,王守备召集所有千总及以上将领,于守备府商议开春备战事宜。贾琰踏入议事厅,便感觉到数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孙绍祖坐在王守备下首,年约四旬,面色微黑,眼神倨傲,见贾琰进来,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他麾下掌控着雁门关最精锐的八百骑兵,自恃功高,向来眼高于顶。
议事开始,王守备首先强调了备战的重要性,并隐晦提及了北静王的期望。当说到欲以贾琰部为先锋时,孙绍祖终于按捺不住,出言打断。
“守备大人!”孙绍祖起身,拱手道,“末将并非质疑贾千总能力。只是先锋一职,关系全军士气乃至战局走向,非同小可!贾千总虽勇,毕竟年轻,经验尚浅,麾下亦多为新编之军。贸然委以如此重任,恐有失稳妥。末将以为,当择一经验丰富、稳重老成之将担任,方为万全之策!”
他话音一落,厅内便有几人微微颔首,显然附和其言。
张千总眉头一皱,正要反驳,贾琰却已站起身,对孙绍祖拱了拱手,语气平静:“孙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先锋之责,确需勇猛与沉稳并重。”
孙绍祖没想到贾琰会附和自己,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却听贾琰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厅内众将,声音清晰而沉稳:“然,何为经验?是墨守成规,还是于血火中锤炼?何为稳妥?是固步自封,还是敢于亮剑,一击制敌?末将不才,自投军以来,大小七战,斩敌酋,守孤城,退顽敌,麾下儿郎亦历经血火,非是那未经战阵的乌合之众!”
他顿了顿,看向孙绍祖,目光锐利:“孙将军质疑末将麾下为新军,不堪大用。末将敢问,若论悍勇,孙将军麾下铁骑,可能如我部般,以百人硬撼数千敌寇于黑石隘,坚守三日而不溃?若论锐气,可能如我部般,初经战阵便敢主动出关巡哨,剿灭胡虏游骑于野狼谷?”
一连串的反问,掷地有声!贾琰每说一句,便向前一步,身上那股融合了连场血战与大成级强身术的煞气与威势便浓重一分,竟逼得孙绍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厅内众将皆是一寂。贾琰的战绩是实打实的,无人能够否认。尤其是黑石隘之战,堪称奇迹,早已传遍边关。
贾琰不再看孙绍祖,转向王守备,抱拳道:“守备大人!末将不敢妄言必胜,但末将敢立军令状!若以我部为先锋,必为大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斩将夺旗,若不能完成任务,甘当军法!”
军令状!众将皆惊!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承诺!
王守备看着眼前这个锋芒毕露、自信十足的年轻将领,眼中赞赏之色愈浓。他要的就是这股锐气!北静王系需要一把能撕开敌人防线的尖刀,而不是一个四平八稳的老将。
“好!”王守备一拍案几,“贾琰,本守备就信你这一次!先锋之职,由你部担任!望你勿负本守备与王爷厚望!”
“末将领命!”贾琰声音铿锵。
孙绍祖脸色难看至极,却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得悻悻坐下,看向贾琰的眼神中,嫉恨之色更浓。
议事结束,贾琰刚走出守备府,孙绍祖便从后面追了上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贾千总,好大的口气!军令状可不是儿戏,希望到时候,你别把麾下儿郎的性命,都填在了胡虏的刀下!”
贾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不劳孙将军费心。贾某的兵,自有贾某带着他们挣取功名,博个封妻荫子。倒是孙将军,麾下铁骑精锐,届时还望能不吝相助,莫要贻误了战机才好。”
他这话绵里藏针,既点明自己爱护士卒,又暗讽孙绍祖可能因私废公。
孙绍祖被噎得说不出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贾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冷。他知道,孙绍祖这类人,战场上未必会明目张胆地使绊子,但暗中掣肘、保存实力却是极有可能。必须尽快提升实力,让这些人不敢小觑,甚至……畏惧!
回到营地,贾琰立刻召集所有队正以上军官。
“开春大战,我部为先锋!”贾琰开门见山,声音传遍全场。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议论,有兴奋,有紧张,更有跃跃欲试。
“此战,关乎我雁门关荣辱,亦关乎我部每一个弟兄的前程性命!”贾琰目光扫过众人,“从今日起,训练强度,再加一倍!我要你们,在开春之前,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可独当一面的悍卒!每一支小队,都能成为无坚不摧的利刃!”
他没有过多的鼓舞,只有最直接的要求。但所有人都从他那平静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强大的自信。
“王五!”
“末将在!”
“你负责挑选三十名最机敏、最悍勇的士卒,组成尖兵哨,由我亲自训练!我要他们成为全军的眼睛和耳朵,甚至是最锋利的獠牙!”
“得令!”
“其余各部,按新定操典,加倍操练!山地奔袭、夜间渗透、强渡冰河、恶劣天气作战……所有能想到的,都要练!我要你们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战斗力!”
命令下达,整个营地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训练的号子声、兵刃撞击声、马蹄奔腾声,从清晨响彻到日暮,甚至深夜也常有紧急集合的哨声。
贾琰身先士卒,与士卒一同摸爬滚打。他亲自指导尖兵哨潜伏、侦查、刺杀、破坏等技巧,将【基础侦查术】和中级刀法的部分精髓倾囊相授。他要求极高,训练极其严苛,甚至可以说是残酷,但赏罚也更为分明,待遇也最优厚。入选尖兵哨的士卒,饷银加倍,伙食最好,装备最先更新。
在贾琰的铁腕与厚赏之下,这支五百人的部队,正以惊人的速度蜕变着。士卒的眼神愈发锐利,动作愈发矫健,配合愈发默契,一股精悍之气凝聚不散。
期间,贾琰也未曾放松自身修炼。中级刀法愈发纯熟,“断流”一式已能收发自如。大成级的强身术让他的体能仿佛没有上限。他甚至开始尝试将【基础兵法】与实战训练结合,推演各种复杂的战场情况。
功勋点依旧没有进账,但能量积累的进度条,在他日复一日的严苛训练和逐渐扩散的“魔鬼教官”名声中,缓慢增长到了8%。
这天,贾琰正在校场检验尖兵哨的潜伏能力,一名士卒跑来禀报:“千总,营外有一僧人求见,说是……说是来自京郊牟尼院。”
牟尼院?贾琰心中一动。那不是……妙玉带发修行的地方吗?红楼剧情里,妙玉似乎与贾家有些关联,但此时怎会有僧人来边关寻他?
“请他进来。”贾琰吩咐道,心中升起一丝警惕与好奇。
片刻后,一名身着灰色僧袍、风尘仆仆的中年僧人被引了进来。那僧人行礼后,取出一封书信,低声道:“贾施主,贫僧奉院主之命,特来送信。院主言,此信关乎施主身世渊源,望施主亲启。”
身世渊源?贾琰眉头微蹙。他接过书信,信封上空无一字。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薄纸,上面用清秀却带着一股孤峭之气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青埂峰下,顽石有灵;风月宝鉴,照见本来。”
落款处,是一个小小的、朱砂绘制的葫芦图案。
青埂峰?顽石?风月宝鉴?这不是《红楼梦》开篇的神话典故吗?贾琰心中剧震!这妙玉……她到底知道些什么?这封信,是提示,还是警告?亦或是……与那所谓的“系统”有关?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向那僧人,沉声问道:“贵院主,还有何话交代?”
僧人双手合十,低眉顺目:“院主只言,时机未至,施主不必深究,但需谨记此言。另,京中是非之地,望施主早日建功,或可……跳出樊笼。”
说完,僧人再行一礼,便转身飘然而去,不留片刻。
贾琰握着那封信,站在原地,久久不语。妙玉的这封信,如同在他原本清晰的奋斗路线上,投下了一团巨大的迷雾。
青埂峰,顽石,风月宝鉴……这似乎指向了他穿越的本质,以及这个红楼世界的核心秘密。
而“跳出樊笼”……是指贾府的束缚?还是指这整个世界的命运轨迹?
他抬头,望向南方神京的方向,目光深邃。
看来,这方世界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但无论如何,提升实力,掌握军队,立下战功,都是他目前唯一能做,也必须做好的事情。
他将那封信小心收好,藏入怀中。
无论前路有多少迷雾,有多少未知的敌人,他手中的刀,麾下的兵,便是他劈开一切阻碍的依仗!
“继续训练!”他转身,对着校场上的将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与决断。
开春大战,他不仅要立下赫赫战功,更要借此,窥探这个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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