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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盐政之议悬而未决,像一块巨石压在梁珩心头。谢云舒提出的“引入新制”虽思路清奇,但细节处的风险如履薄冰,让他难以决断。

这日午后,谢云舒再次奉召入御书房议事。他是有备而来,袖中揣着一份更为详尽的条陈,其中关于如何甄选民间资本、设立监管衙门的构想,比前次更为具体。然而,在阐述到最关键的风险管控与利益分配时,仍觉有些滞涩,难以自圆其说。

戴云英照例在旁安静研墨,低垂的眼睫掩住了眸中的思绪。谢云舒的条陈,在她听来,已颇具现代“特许经营权”和“独立监管”的雏形,只是缺乏更精细的制衡机制和数学模型支撑。

梁珩听得专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显然也在权衡其中的利弊与漏洞。

就在议事陷入胶着之时,一个小太监端着刚煎好的药躬身进来。许是地上金砖光滑,又或是心中紧张,那小太监脚下竟一个趔趄,药碗脱手飞出,乌黑的药汁直直泼向御案——以及案上摊开的那份谢云舒亲笔所书的盐政条陈!

“放肆!”梁珩勃然变色。

“小心!”谢云舒失声惊呼,下意识竟想伸手去挡,全然忘了君臣之别与那滚烫的药汁。

电光石火间,一直静立一旁的戴云英动了。她没有惊呼,没有慌乱,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上前一步,并非用身体去挡,而是极快地将案几边缘一方厚重的青玉镇纸推向药碗泼洒的轨迹前方。

“哐当!”药碗撞在镇纸上,发出一声闷响,大半药汁被镇纸和案沿挡住,溅落在地,只有零星几点溅到了条陈的边缘。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御书房内死寂一片。那小太监已吓得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梁珩的目光先是落在那份幸免于难的条陈上,松了口气,随即猛地转向戴云英,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她刚才那反应,太快,太冷静,太……有效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宫女应有的急智。

谢云舒亦是惊魂未定,他看向戴云英,眼中充满了后怕与难以掩饰的感激。若非她,他呕心沥血写就的条陈,以及其中或许能利国利民的构想,恐怕就要毁于一旦。

“奴婢失仪。”戴云英已迅速跪倒,声音平稳,“惊扰陛下与谢相,请陛下责罚。”她将功劳隐去,只认“失仪”。

梁珩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盯着她。

谢云舒却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真切的动容:“陛下,若非这位……这位姑娘反应迅捷,臣之心血恐已付诸东流。还请陛下念在其护驾(指保护重要文书)有功,宽宥其无心之失。”他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戴云英,一句“姑娘”已然逾矩。

梁珩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谢云舒言语中对这宫女的维护之意,虽合情理,却让他心头莫名生出一丝不快。

“起来吧。”梁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对戴云英道,“下次谨慎些。”轻描淡写地将她的“功”与“过”一并揭过。

他又看向谢云舒,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爱卿的条陈,朕会细看。今日便先议到此吧。”

“臣,告退。”谢云舒行礼,退后几步,转身离去。在经过依旧垂首站立的戴云英身旁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目光在她沉静的侧颜上停留了一瞬,这才真正转身离开。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感激、欣赏、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因这惊险一幕而催生出的异样关切。

梁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御书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时,梁珩并未立刻让戴云英退下。他拿起那份边缘沾了点点药渍的条陈,状似无意地翻动着,忽然淡淡开口:

“谢相方才,似乎很是感激你。”

戴云英心中警铃微作,语气愈发恭谨:“奴婢只是尽本分,不敢当谢相感激。”

“哦?”梁珩抬眸,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朕看你与谢相,倒是颇有默契。他方才提及监管细则时有所滞涩,你在一旁,似乎若有所思?”

戴云英背脊瞬间沁出一层薄汗。他竟观察得如此细致!

“奴婢愚钝,岂敢妄议朝政。只是见陛下与谢相为国事忧心,心中感佩。”她将姿态放到最低。

梁珩盯着她看了半晌,直看得戴云英头皮发麻,才缓缓道:“是吗?朕还以为,以你的‘急智’和‘条理’,或许能对此事,有些不同的见解。”

他这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和一缕若有若无的酸意。他并非真的想听她议论朝政,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对于谢云舒那般明显维护她的、微妙的不悦。

戴云英深深低下头:“陛下谬赞,奴婢惶恐。”

梁珩不再看她,挥了挥手:“下去吧。”

戴云英如蒙大赦,快步退出。直到走出很远,才感觉那如芒在背的视线消失,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掌心已是一片湿冷。

伴君如伴虎,而今日,这只老虎,似乎因为她与另一只潜力股(谢云舒)之间那微不足道的交集,而提前露出了些许獠牙。

谢云舒的感激与欣赏是意外之喜,但梁珩那敏锐的洞察与隐含的醋意,却是一道更危险的催命符,亦或……是更快的登天梯?

她需要更加小心了。每一步,都需权衡再三。而那两个立于权力顶端的男人之间,因她而起的微妙张力,已然悄悄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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