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和贺仪开始了冷战。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对我冷暴力。
他不再回家吃晚饭,即使回来,也大多待在书房,或者去客房安慰情绪不稳定的简月杉。
我也不在管他们的事情。
随便吧。
那天的天气很糟糕,乌云压顶,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刚从一场浑浑噩噩的睡眠中挣扎醒来,头痛欲裂。
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医院护工打来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回拨过去,护工的哭腔里满是惊慌:“元小姐,您快来吧!夫人她突然情况恶化,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母亲!
我一下子被扔进了冰天雪地,牙齿咯咯打颤。
顾不上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我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贺仪不在家,简月杉似乎也不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我的脚步声。
我发动车子,引擎的轰鸣声炸响。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我得去见妈妈!
车子驶出别墅区,拐上主干道。
就在我加速准备通过一个路口时,车子突然不受控制的抖动!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我下意识猛打方向盘,脚下拼命踩刹车,却感觉刹车软绵绵的,毫无作用!
失控的车子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狠狠撞向了路边的行道树!
“砰!”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世界在天旋地转。
远处传来惊呼声。
妈妈!我要去见妈妈!
有人敲打车窗,试图把我拉出去。我挣扎着,嘶哑地喊着:“市中心医院,送我去医院,我妈妈……”
我最终被救护车送到了同一家医院。
经过简单的检查和包扎,医生说我有轻微脑震荡和多处软组织挫伤,需要观察。
我头上缝了几针,浑身疼痛,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我忍着眩晕和疼痛,跌跌撞撞地找到母亲病房所在的楼层。
然而,病房是空的。
床铺整理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人住过。仪器不见了,母亲的东西也不见了。
“我妈妈呢?周淑婉呢?”我抓住一个经过的护士,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护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和疑惑:“周女士?她今天早上已经过世了啊。”
这句话像惊雷一样在我脑中炸开。
“不可能!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只是病危!怎么会……”我语无伦次。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是家属这边做的决定……”护士欲言又止,似乎有些忌讳。
家属?除了我,还有谁?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贺仪。
他从走廊尽头的VIP病房区走出来,脸色凝重,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简月杉。
“贺仪!我妈妈呢!”我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贺仪看到我额角的纱布和狼狈的样子,眉头皱了一下,眼神复杂。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诗兰,你冷静点。阿姨她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为什么!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失控地大喊,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简月杉在一旁怯怯地开口,声音细弱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诗兰姐,你别怪仪哥。是我不忍心看到周阿姨那么痛苦,躺在床上靠机器维持生命,我实在不忍心。我就求仪哥,让阿姨安详地走吧。”
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什么叫做不忍心?什么叫做让我母亲安详的走?”
我猛地推开贺仪,声音嘶哑:“你这个疯子究竟在说什么?你!你们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贺仪抿紧唇,避开了我的目光,默认了。
“也没什么。”简月杉眨眨眼,“就是让一个清洁工拔掉了呼吸机。周阿姨走得很安详,诗兰姐,你可以放心。”
“你们拔了她的呼吸机?”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住。
“你们怎么可以……”我剧烈呼吸着。
贺仪扶住我摇晃的身体,语气不耐烦,还夹杂着一些强行压下的慌乱:“诗兰!事已至此,闹有什么用!阿姨走得很安详,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你……”
“什么叫做我的妈妈走得很安详!”我猛地甩开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和简月杉,“贺仪!那是我妈!你们这是谋杀!”
“够了!”贺仪低喝一声,眼神凌厉地扫过四周,压低声音,“医院需要安静!有什么事回家再说!阿姨的遗体,我已经让人送去火化了,免得你看到更伤心。”
不仅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我甚至连妈妈的遗容都没看到!
我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朝贺仪扇去,却因为虚弱和车祸后遗症,被他轻易抓住手腕。
“元诗兰,你闹够了没有!”他眼神冰冷,“人都已经死了!烧成灰了!你要接受现实!”
现实就是我爱的人,和我爱人包庇的疯子,合谋害死了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并且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我?
“那是我妈妈!贺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
“诗兰!”他皱眉纠正道,“我也是你的亲人!你不能因为周阿姨死了,就把一切都怪在我身上!”
我冷笑一声,看着他,看着躲在他身后表情得意的简月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晚上,贺仪给了我一个骨灰坛,说是母亲的。
我抱着那个冰冷的坛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哭了三天三夜,感觉自己的灵魂也随着母亲一起被烧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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