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格格杨桂芝又怕又气，尖声骂道。
赵景川慢悠悠地走下台阶，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晃动。
“我养狗防贼，怎么了？”
他目光扫过三人狼狈的模样，最后落在赵路平手里那块肉上，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大晚上的，你们不请自来，翻墙进我院子。”
“是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想当贼吧？”
杨桂芝被噎得一愣，随即强词夺理。
“我们…我们是一家人，分家了也是你爹娘！”
“怕你分家后过不好，来看看你不行啊？”
“谁知道你这里养了这些疯狗，还不赶紧弄开！”
赵路平也一边躲狗一边嚷嚷：“就是，哥你咋这样？我们好心来看你，你还放狗咬人！”
赵大龙闷声帮腔：“不像话！”
赵景川嗤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冷。
“看我？白天还骂我天打雷劈，恨不得一道雷劈死我呢。”
“晚上就变成好心来看我了？”
“是来看我，还是来看肉啊？”
他目光如刀，直刺杨桂芝。
杨桂芝脸色一变，眼神闪烁，嘴上却硬。
“你…你放屁，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娘，生恩不如养恩大，来看看你还不行了？”
“你赶紧把这些疯狗弄开，咬伤了我们，你担待得起吗？”
赵景川不为所动，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三条狗见他过来，叫得更凶，但没再扑咬，只是龇着牙低吼，把三人围在中间。
“我养狗防贼，天经地义。”
“倒是你们，半夜翻墙，鬼鬼祟祟…”
“路平，你手里攥的什么？”
他目光再次落到赵路平手上。
赵路平下意识把肉往身后藏，脸色发白，支支吾吾。
“没…没什么…”
“没什么？”赵景川眼神一厉，猛地提高声音。
“偷肉偷到老子头上了？真当我是泥捏的？”
他几步上前，不等赵路平反应，一把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拧！
“啊！”
赵路平痛叫一声，手不由自主松开。
那块油光锃亮、足有三斤重的肥肉啪嗒掉在地上。
灯光下，那肉红白分明，正是最好的后腿肉。
人赃并获！
院子里瞬间死寂。
只有三条狗还在低吼。
杨桂芝和赵大龙脸色唰地白了。
赵路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想狡辩。
“我…我没偷…是…是它自己掉我手里的！”
“放你娘的屁！”赵景川怒极反笑。
“肉自己长腿跑你手里了？”
“半夜翻墙进来，肉攥在手里，不是偷是什么？”
这时，屋门又开了。
兰艳茹披着衣服走出来，手里牵着揉着眼睛的甜甜。
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景川，咋回事…”兰艳茹话没说完，就看到院子里狼狈的三人和他们脚边那块肉，脸色顿时变了。
甜甜也看清了，小手指着赵路平，奶声奶气地说。
“爸爸，二叔拿我们的肉肉！”
“偷东西不对，老师说的，二叔坏！”
童言无忌，却像最锋利的刀子，戳破了赵家三人最后的遮羞布。
杨桂芝老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
“小赔钱货你胡说什么，谁偷东西了？”
“胡说八道什么啊？”
她转向赵景川，叉着腰，开始胡搅蛮缠，道德绑架。
“赵景川，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是一家人，什么叫偷？”
“家里人的事情，算是偷吗？你弟弟饿了，上你家拿块肉怎么了？啊？”
“当哥哥的，给弟弟口肉吃不是应该的？”
“你打了这么多肉，分给外人朱建军那么大一块，连熊掌都给了！”
“自家亲弟弟饿着肚子，拿你块肉你就喊打喊杀？你还是人吗？”
赵路平也反应过来，跟着嚷嚷。
“就是，哥你太不是东西了！”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拿你块肉填肚子怎么了？”
“你那么多肉，差这一口吗？”
“给外人那么大方，对自家人这么抠搜，你良心让狗吃了！”
赵大龙也阴沉着脸帮腔。
“景川，做事别太绝。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路平是你弟弟，饿坏了，你当哥的能眼睁睁看着？”
“拿你块肉，至于闹成这样？”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颠倒黑白，把偷窃说得理直气壮。
仿佛赵景川不把肉拱手送上，就是十恶不赦。
赵景川看着他们这副无耻嘴脸，气极反笑。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块肉，在手里掂了掂。
油光锃亮，肥瘦相间，确实是好肉。
他看向赵路平，眼神冰冷。
“饿？我闺女饿得皮包骨的时候，你们谁给过她一口吃的？”
“现在知道饿了？我的肉，老子放这儿看都行。”
“给你们？喂不熟的白眼狼！”
“还一家人呢，分家文书白纸黑字写着呢，我跟你们老赵家，现在就是两家人！”
“半夜翻墙，撬我院子，动我的东西，这不是偷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赵路平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把赵路平扇得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半边脸瞬间肿起，嘴角渗血。
“啊！”赵路平捂着脸，又惊又怒，疼得眼泪直流。
“你…你敢打我？”
杨桂芝尖叫着扑过来。
“赵景川你个畜生，你敢打你弟弟！”
赵景川一把推开她，目光扫过惊怒交加的三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打你怎么了？”
“偷东西人赃俱获，还敢狡辩？偷盗集体财产是什么罪？偷盗私人财物又是什么罪？”
“尤其是这年月，偷粮偷肉，罪加一等！”
杨桂芝的哭嚎戛然而止，脸上血色尽失。
赵路平也吓傻了。
赵大龙嘴唇哆嗦着：“你…你想干啥…”
“我想干啥？”赵景川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老子要送你们去蹲号子！”
“不是喜欢偷吗？不是觉得一家人拿点东西没事吗？”
“行啊，去跟公社武装部的人说，去跟派出所的人说！”
“看他们认不认你们这一家人！”
这话像盆冰水，兜头浇下。
杨桂芝三人瞬间僵住，脸上血色褪尽。
偷窃，尤其是偷粮食和肉，在这饥荒年月，是重罪！
抓到了，轻则游街批斗，重则劳改坐牢！
赵景川这是要往死里整他们！
“艳茹！”赵景川不再看他们，转头对妻子吩咐。
“去，把铁锅拿出来，敲锣打鼓，把村里人都喊起来！”
“让大家都来看看，老赵家出了什么样的好儿子，好爹娘。”
“这三口人，半夜做贼，偷到分家儿子头上了！”
兰艳茹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
“诶！”
她转身就跑回屋。
杨桂芝彻底慌了，连滚带爬地想扑过去拦：“不能敲！不能喊！”
赵路平也吓懵了，要是真敲锣打鼓把人喊来，这偷肉的名声可就坐实了！
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头？
赵大龙也急了，上前一步：“景川，有话好说，别喊！”
赵景川根本不理他们，挡在门口。
兰艳茹已经拿着铁锅和烧火棍出来了。
赵景川眼神冰冷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三人。
“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
咣咣咣！
刺耳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骤然炸响，传遍整个村子！
“来人啊，抓贼啊！”
“有人偷肉啦！”
兰艳茹一边敲一边喊，声音带着愤怒和委屈。
甜甜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奶声奶气地喊。
“抓贼，二叔偷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