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岚风这句轻飘飘的反问,让孙济世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涌起一股被轻视的怒意。
“证据?我鬼谷医门诊断,何需向你这等江湖骗子解释证据!”孙济世下巴抬得更高,语气倨傲,“苏老爷子面色潮红,气息看似平稳,实则内里虚浮,这正是元气被强行激发,回光返照之兆!若非用了虎狼之药,岂能如此?”
周正豪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孙先生乃是鬼谷医门的高徒,医术通玄,他的话岂能有假?苏老哥,您可千万别被某些人蒙蔽了,耽误了病情啊!”
周浩更是得意,指着夜岚风叫嚣:“骗子!还不快滚!难道要等孙先生拆穿你的真面目吗?”
苏雨薇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出声反驳:“周叔叔,孙先生,你们凭什么空口白牙就污蔑夜先生?我爷爷昨天的情况有多危急,你们根本不知道!是夜先生三根金针救回了爷爷!我相信夜先生!”
“雨薇侄女,你还是太年轻,容易被人欺骗。”周正豪假惺惺地叹了口气。
厅内的气氛几乎凝固。
夜岚风却忽然笑了。他站起身,走到孙济世面前,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你说苏老爷子内里虚浮,是回光返照?”
“不错!”孙济世被他看得有些不适,强自镇定道。
“那你可敢与我一赌?”夜岚风语出惊人。
“赌?赌什么?”孙济世皱眉。
“就赌苏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夜岚风从容道,“你说他内里虚浮,元气透支。我却说他心脉淤塞已通三分,元气虽亏,却生机渐复,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木,正在焕发生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正豪和周浩,最后回到孙济世脸上:“我们各自为苏老爷子诊脉,然后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诊断结果,并写下药方。孰高孰低,孰真孰假,一试便知。若我诊断有误,或医术不如你,我夜岚风立刻离开滨海,永不回来,并向你鬼谷医门磕头赔罪。”
“但若你输了……”夜岚风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我要你当众承认自己学艺不精,污蔑他人,并自断一指,以作惩戒!如何?鬼谷医门的高徒,可敢接赌?”
自断一指!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苏承儒、苏雨薇和福伯都震惊地看着夜岚风,没想到他竟提出如此狠辣的赌注!
周正豪和周浩也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喜色,这乡巴佬自己找死!孙济世可是鬼谷医门的人,怎么可能输?
孙济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夜岚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敢辱我鬼谷医门?!”
“非是侮辱,而是求证。”夜岚风负手而立,语气淡然,“医道之争,关乎性命,岂能空口白话?既然你言之凿凿,便该有承担后果的勇气。若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又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妄断他人医术?”
“你!”孙济世被噎得说不出话。众目睽睽之下,他若不敢应战,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心虚?鬼谷医门的脸面往哪里搁?
“好!我跟你赌!”孙济世猛地一甩袖子,狠声道,“就按你说的!我倒要看看,你这骗子能装到几时!”
他就不信,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能在医术上胜过他这正统鬼谷传人!
赌约既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苏承儒虽然有些担忧,但事已至此,他也想亲眼见证夜岚风的医术到底如何精深,便主动伸出手腕:“既然如此,便有劳二位了。”
孙济世冷哼一声,抢先一步上前,三指搭在苏承儒的腕脉上,闭目凝神,仔细感应。他脸上最初带着自信,但渐渐地,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与他预想不同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手,面色有些惊疑不定,但依旧强撑着说道:“脉象浮而无力,时快时慢,正是元气亏虚,根基动摇之象!与我判断无误!”说罢,他拿出纸笔,唰唰写下了一个药方,无非是一些大补元气,固本培元的药材,其中几味还颇为珍稀昂贵。
“该你了!”孙济世将药方拍在桌上,挑衅地看向夜岚风。
夜岚风却不急不缓地走上前,并未直接诊脉,而是先观察了一下苏承儒的气色、舌苔,然后才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了苏承儒的寸关尺三部。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诊脉,而是在抚琴。
仅仅三息之后,夜岚风便收回了手。
“这就完了?”周浩忍不住嗤笑,“装神弄鬼!”
夜岚风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桌边,拿起毛笔(苏家厅内备有文房四宝),笔走龙蛇,同样写下了一张药方。他的字迹铁画银钩,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锋芒与灵气,让精通书法的苏承儒眼前大亮。
“我的诊断是,”夜岚风放下笔,声音清晰地说道,“苏老爷子心脉旧伤郁结之气已散三成,淤塞经络初步通畅,如河道清淤,虽水流尚弱,但已无壅塞之患。体内元气确有亏损,但非透支,而是旧伤消耗所致,如今沉疴得解,本源生机正在缓慢复苏,如同冬去春来,草木自发新芽。”
他拿起自己写的药方,朗声道:“故此,我的药方不以猛药大补,而以温和疏导,滋养本源为主。方中君药为‘三七’,活血化瘀,通脉止痛;臣药‘丹参’,清心除烦,养血安神;佐以‘麦冬’滋阴,‘五味子’敛气……诸药合用,循序渐进,助老爷子自身生机恢复,预计半月之内,便可下地行走,气血顺畅。”
夜岚风的诊断和药方,与孙济世的截然不同,一个认为是虚不受补,需温和引导;一个则认为是大亏需大补。
苏承儒听完,闭目细细体会自身的感觉,确实觉得胸口那种多年的憋闷感减轻了许多,呼吸也前所未有的顺畅,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头却很好,绝非回光返照的虚浮。
他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向孙济世,又看了看夜岚风,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福伯上前,将两张药方都拿起,恭敬地递给苏承儒。
苏承儒仔细看了看孙济世的药方,又看了看夜岚风的药方,他虽然不通医理,但久病成医,一些基本的药材药性还是懂的。孙济世的药方看似名贵大补,但他本能地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住那般药力。而夜岚风的药方,药材普通,配伍却精妙无比,让他感觉非常舒服。
“福伯,去请林老过来一趟。”苏承儒沉声道。林老是苏家的供奉医师,医术高明,在滨海市颇有声望。
很快,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正是林老。他先是对苏承儒行礼,然后接过两张药方仔细看了起来。
看到孙济世的药方时,他点了点头:“此方大补元气,用药精到,确是高明。”孙济世脸上顿时露出得意之色。
然而,当林老看到夜岚风的药方时,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瞳孔放大,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他猛地抬头,激动地看向夜岚风:“妙!妙啊!以通为补,激发自体生机!这……这配伍,简直是神来之笔!敢问……敢问这位小友,师承何人?”
林老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孙济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夜岚风和林老。
周正豪和周浩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苏承儒心中大定,看向孙济世,语气转冷:“孙先生,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孙济世嘴唇哆嗦着,看着夜岚风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涌上心头。他输了!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还要自断一指?!
“不……不可能!你们……你们合伙骗我!”孙济世状若癫狂地指着众人。
“愿赌,就要服输。”夜岚风的声音冰冷地响起,“鬼谷医门,难道输不起吗?”
“你!”孙济世看着夜岚风一步步走近,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转身就想跑。
然而,福伯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门口,眼神凌厉地看着他。
夜岚风并指如风,在孙济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点在了他右手小指的某个穴位上。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啊——!”孙济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自己诡异弯曲的小指,瘫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夜岚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断你一指,是惩戒你学艺不精便妄自尊大,污蔑他人。望你日后能谨记,医者,当以仁心为本,谦逊为怀。滚吧!”
孙济世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出了苏家大厅。
周正豪和周浩脸色难看至极,今天他们不仅没能打压苏家,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彻底丢了脸面。
“苏老哥,告辞!”周正豪铁青着脸,拉着同样面如土色的周浩,灰溜溜地走了。
厅内终于恢复了清净。
苏承儒长舒一口气,对着夜岚风深深一揖:“夜小友,今日又多亏了你,不仅证明了医术,更为老朽出了一口恶气!”
夜岚风微微一笑,扶起苏承儒:“老爷子客气了,跳梁小丑而已,不必挂怀。”
经过此事,苏承儒对夜岚风的信任和看重,已然达到了顶峰。他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交好这位神秘的年轻人。
而夜岚风也知道,经过今日苏家之事,他“夜岚风”这个名字,算是正式进入了滨海市某些势力的视野。
风雨,欲来。
—
书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