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愈发得意:”现在明白了吧?朕之所以宴饮取乐,只因一切尽在掌握,何须耗费心神!”
乔蕤垂首不言。
阎象却道:”陛下高见自然有理。但臣风闻曹操新得一位隐士相助,此人智谋超群,若献上什么妙计,恐生变故……”
“隐士?还智谋超群?”
袁术讥诮地扬起嘴角:”天下才俊朕岂会不知?曹操帐下不过荀彧、戏志才、程昱之流,哪来什么奇人?这等无稽传闻,爱卿竟也当真?”
阎象面红耳赤,不敢再言。
袁术忽将目光转向乔蕤,似笑非笑道:”乔爱卿,朕听说你膝下有双女,皆具倾城之貌,人称’二乔’,可有此事?”
“臣……臣确有两女,但姿色 ** ,所谓二乔不过是谣传。”乔蕤慌忙推辞。
“美不美,当由朕来评判。”
袁术不容置疑地挥手:”速将她二人召入宫中,朕要亲眼瞧瞧。”
乔蕤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丝怒意——这分明是要强纳他女儿入宫!
“禀陛下,微臣的两个女儿近日染了风寒,正在家中养病,恐怕暂时无法进宫面圣。”
乔蕤强压怒火,只得寻个托词推拒。
袁术却不以为意,笑道:“无碍,朕有的是耐性。待她们痊愈后,你再送进宫来便是。”
乔蕤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突然——
一名御林卫疾奔入殿,高呼:“陛下!城北发现大批曹军,正朝寿春逼近!”
袁术的笑容骤然僵在脸上。
“啪!”他摔碎酒杯,厉声喝问:“曹军怎会出现在寿春城外?谁敢谎报军情,朕定斩不饶!”
“城外确有曹军,观其阵势,至少万人!”御林卫声音发颤。
袁术面色大变,顾不得多想,慌忙离宫赶往城楼。
登上城头——
袁术抬眼望去,顿时面如土色。
城北方向,黑压压的曹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曹军怎会悄无声息杀到寿春?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袁术嗓音嘶哑,眼中满是惊惶。
阎象最先反应过来,急声道:“陛下!莫非曹操轻装突袭,先攻破下蔡,再渡淮河直取寿春?”
袁术心头剧震,却仍强自否认:“绝无可能!曹阿瞒明明在坐观成败,怎会突然袭取下蔡?不合常理!”
此时——
曹军已在寿春城北列开战阵。
曹操在典韦护卫下策马出阵,傲然立于城前。
“曹阿瞒!”
袁术双目充血,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曹操扬鞭直指,厉声道:“袁术!你胆敢僭号称帝,今日我奉天子诏令,特来诛灭你这逆贼!”
“曹、阿、瞒!”
袁术又惊又怒,浑身发抖。
曹操向典韦微微颔首。
典韦猛然抬手,一件黑乎乎的东西挟着破空之声直飞城头!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袁术踉跄后退。
“轰!”
血淋淋的首级滚落在城墙上,不偏不倚砸在袁术脚边。
待到看清面容,袁术浑身剧震——这竟是嫡子袁耀的头颅!
“耀儿!!”
凄厉的嘶吼划破天际,袁术捧着头颅的双手剧烈颤抖。太子首级在此,意味着下蔡防线已然崩溃。
城头守军顿时骚动不安,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逆贼袁术听着!”曹操的吼声如惊雷炸响,”本官奉天子诏令讨逆,尔等若再执迷不悟,袁耀便是前车之鉴!”
待威慑之言震慑全军,曹操冷笑转身,战袍翻飞间已从容离去。
“放箭!速射杀此獠!”回过神的袁术暴跳如雷,却见曹军主帅早已退出 ** 射程。
“曹操分明说要坐收渔利……”袁术双目赤红地搂着爱子头颅,”为何突然袭取下蔡?”
谋士阎象猛然警醒:”必是那位神秘高人献策!太子殿下才会猝不及防……”
“又是这藏头露尾之徒!”袁术獠牙尽显,”待查出身份,定要将此人与曹贼千刀万剐!”
疯狂的咆哮声中,城外曹军正构筑连营。中军帐内,曹操凝视寿春城防图,志得意满之色溢于眉宇。
“司空,”戏志才捻着胡须进言,”袁术南北两路大军闻讯必溃。但孙策、吕布恐会调转兵锋前来争夺……”
“不错。”曹操指尖重重敲在舆图上,”当速战速决,在群狼环伺前拿下寿春!”
寿春城外军帐内
戏志才望着地图皱眉道:”寿城池坚固,袁术将淮南粮草尽数囤积于此,更有精兵五千驻防。我方若想速取此城,恐非易事。”
帐中烛火摇曳,映照着谋士凝重的面容。
曹操轻抚短须沉默不语,眉间沟壑愈发深邃。
“主公,”戏志才忽然抬头,”不妨派人回许都,请……设法向秦公子请教破城之策?”
“此事我岂能未虑?”曹操摇头苦笑,”偏偏我那女婿选此时远游,如今音讯全无。”
戏志才闻言怔然,长叹道:”若如此,此番战事恐成僵局矣。”
许都司空府
曹丕扶着卞氏走过回廊,满园芍药正灼灼怒放。
“前次征讨张绣尚带你同往,此番为何独留你在许都?”卞氏瞥见左右无人,指尖微微收紧。
“父亲说战场凶险……”
“既知凶险,”卞氏突然打断,”缘何又带子修同去?”
曹丕语塞。
花影横斜间,卞氏低叹:”这是要他在军中积攒威望啊。”
曹丕不以为意笑道:”兄长身为嫡长子,继承家业本是理所应当。”
“他凭什——”
卞氏猛然收声,广袖下的手攥得发白。转眸看向次子:”你兄长伤势不是未愈么?”
“早已痊愈多时。”曹丕答道。
卞夫人眉头微蹙:”听说他当时伤势极重,这才过了几个月,竟已痊愈?”
曹丕应道:”大哥确实好运,据闻在叶县遇上一位神医,不但救回性命,伤势也好得极快。”
“多事……”
卞夫人低声呢喃,指节微微发白。
“母亲方才说什么?”
曹丕未曾听清,出言询问。
“无事。”卞夫人神色如常,”前线战况如何?”
“父亲奇袭下蔡得手,诛杀袁术长子袁耀,如今大军围困寿春。只是寿春城防坚固,一时难以攻破。”
卞夫人轻叹:”若你能助你父亲攻下寿春,擒获袁术,便是大功一件,定能教他另眼相待。”
“儿子哪有这般能耐——”
曹丕自谦之语忽然顿住,眼中精光一闪:”说起寿春,儿子倒想起一事。”
“但说无妨。”卞夫人抬了抬手。
“前日司马防致仕归乡,父亲念其当年举荐之恩,命儿子前去相送。与其子司马懿闲谈时,提到寿春战事。”
“那司马懿确有见地,他说寿春粮草充足,若要速破,除非引水灌城!”曹丕将当日对话细细道来。
“水淹寿春?”
卞夫人身形微颤,眸中暗流涌动,瞬息间已有计较。
沉默片刻,她肃然道:”丕儿,你即刻随粮队去见你父亲,将此计献上,助他剿灭袁术!”
“母亲!”
曹丕神色骤变,眼中燃起灼灼光亮,已然会意。
“有些机会,争则有望,不争永无可能。”
卞夫人凝视爱子,字字千钧:”莫要辜负为娘期望。”
卞氏凝视着曹丕,眸中暗含深意。
曹丕怔忡片刻,方才敛神,垂首应道:”既是母亲之意,孩儿遵命。”
…
下蔡城北,秦宅。
曹节以主母之姿,将寻至府门的兄长曹昂迎入内院。
“长兄怎会来此?”
曹节轻声相询。
曹昂佯怒道:”你们不告而别,父亲严令护佑妹夫周全。我辗转寻来,总要亲眼确认我那妹婿是否安然无恙。”
曹节面露歉意:”事发突然,夫君即刻启程,实难禀明父亲。”
“罢了,只要妹夫无恙,否则父亲定不轻饶。”
曹昂摆手,不再嗔怪胞妹。
曹节低声道:”稍后相见时,望兄长慎言,莫让夫君察觉你我兄妹身份。”
“我省得。”曹昂郑重点头。
曹节这才安心,引着曹昂步入庭院。
“夫君,有位将军前来拜访,自称是故交。”
曹节先行入内,引荐曹昂。
“故人?”
在藤椅小憩的秦毅睁眼打量。
“阁下莫非是…叶县那位负伤的曹军将领?”
秦毅认出曹昂,含笑起身相迎。
曹昂郑重作揖:”恩公在上,请受曹昂一拜。”
“陈年旧事不值一提,将军无需多礼。”
秦毅淡然一笑,虚扶其臂。
随即邀客入座,吩咐曹节备茶待客。
“闻曹司空正攻寿春,将军不在阵前建功,怎有闲暇探望我这山野闲人?”
秦毅斟茶笑问。
曹昂自谦道:”攻打寿春皆乃精锐,在下才疏学浅,只得留守下蔡。听闻公子在此,特来拜会。”
攻克下蔡后,秦毅派许褚进城采买军粮,曹昂拿这事当由头倒也合情合理。
“是这样啊。”
秦毅并未起疑,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问道:”不知寿春战事眼下如何了?”
曹昂叹息道:”虽奇袭下蔡得手,渡江围了寿春,可城坚粮足,一时难破,只得四面扎营作长久之围。”
“长久围困?”
秦毅轻笑:”只怕孙策、吕布未必肯给你们这个工夫。”
“此话怎讲?”曹昂顿时神色一紧。
“寿春乃淮南命脉,得寿春者得淮南。”
“那二位都是虎狼之辈,岂会坐视曹司空独吞这块肥肉?”
“我料他们必会引兵来争,要与曹公分个高下。”
秦毅说得云淡风轻,曹昂听来却如芒在背。
他眉头紧锁:”秦兄所言极是!可寿春城高池深,急切难下……”
“其实要速破寿春,倒也不难。”
秦毅随口接过话头。
曹昂眼中精光乍现:”莫非秦兄有破城良策?”
“嗐,我不过山野闲人,哪来什么良策,信口一说罢了。”
秦毅自嘲着将话题带偏。
“这是下蔡特产的核桃,将军尝尝。”
说着抓了把核桃递过去。
曹昂眉头紧蹙,心知秦毅不欲多言。
“唰!”
他豁然起身。
“袁术暴虐无道,淮南生灵涂炭。此贼不除,百姓永无宁日!”
“恳请秦兄以苍生为念,赐教破城之法!”
言罢郑重其事地长揖到地。
秦毅眸中掠过一丝赞许。
眼前这位年轻将领,确有几分心系黎民百姓的胸襟,实属少见。
自己日后若要归隐山林,除非远赴益州或江东,否则终究还是在曹氏的地界上。
既然如此,上头有人照应,行事自然方便。
倒不如送这少将军一个顺水人情,让他在曹操面前立下一功。
况且顺手解救寿春百姓,也算积德行善。
心念电转间,他已拿定主意。
“将军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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