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金淮序正在做诗。
沈蓝珠听到一个沉稳温和年轻的声音,即使身边人嬉闹,他声音也不急不徐。
一首诗做完,赢来阵阵喝彩。
几轮比试过后,钟斧才命人给这位姑爷放行。
金淮序文采斐然,是今年春闱炙手可热的探花郎,但此时也不免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张媒婆陪着沈蓝珠,听到外边人放行,顿时带着房间里的陪嫁丫环哄笑起来:“新郎官来接新娘喽!”
沈蓝珠瞬间紧张得全身都僵住了。
只听大门吱呀打开,好多人同时涌进来,金淮序走在前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朝沈蓝珠走来。
盖头下,出现一段红绸,还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视线里的这只手,手指修长,手背上隐有青筋。
沈蓝珠深吸一口气,慢慢伸出染着丹蔻的手,一只手抓住红绸的一端,一只手放进了他的手里。
金淮序指尖先是是微微一颤,随后稳稳地捏住了她的手。
众人欢呼雀跃,声音震耳欲聋:“新娘子出门喽!”
一路上吹吹打打,迎亲队伍回了金府——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接着,沈蓝珠被送到了金淮序居住的蕉声院。
青竹和墨书扶着沈蓝珠坐下,悄声问:“二小姐可要喝杯茶润润喉?”
姑爷还在外边应酬,这盖头还没揭,沈蓝珠只能先坐在婚房里等。
沈蓝珠悄悄活动一下僵直了手臂,“嗯”了一声。
金淮序年二十好不容易才娶妻,金老太君可不许任何人耽误他的洞房花烛。
故金淮序才喝了几杯酒,便被金老太君催促着,回了蕉声院。应酬之事,则推给了金阁老和金府的其他男丁。
婚房里,沈蓝珠屏退左右,伸手掀起了盖头的一角。
只见房间的香炉,袅袅轻烟正升起,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松木的香气;
房梁上,红绸垂挂;窗户上,贴着囍字窗花。
再看房间的大桌上,龙凤花烛高照,几碟福橘和糕点之间,站着一只酒壶。
正是等会儿,两人要喝的合卺酒!
沈蓝珠从袖子里掏出不举药,起身走到桌边,悄咪咪打开酒壶……
“给姑爷请安!”
外边突然响起青竹和墨书的声音,沈蓝珠吓得手一抖,半包药粉全洒了进去,在金淮序进来前,飞快将盖头扒拉下来,端端正正坐回床沿。
外边金淮序着一身大红织金缠枝莲的婚服,端的是长身玉立,眉目明朗。
这样肆意的红衣穿在他的身上,竟意外给人一种沉稳内敛之感。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青竹和墨书,知道她们是沈蓝珠的贴身侍女,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态度竟异常温和。
青竹和墨书悄悄对视了一眼,看样子,姑爷似乎并不难相处……
金淮序在门口顿了顿,才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张媒婆领着丫环跟在后头进来,笑呵呵道:“新郎揭盖头喽!”
金淮序从托盘里拿过玉如意朝沈蓝珠走去,
沈蓝珠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双手放在腹前,轻轻绞着。
那葱白的柔荑,堆在层层叠叠的红纱里,红白相映,如同红梅覆雪,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人生两大喜事:一是金榜题名时,二是洞房花烛夜。
一个月前,他才刚中探花郎,如今便是洞房花烛夜。
金淮序微微一顿,看着一室的红,对这两句话,忽有了实感。
他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微微笑着朝众人温声说道:“你们下去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禁憋着笑看向金淮序,眼中那点促狭似乎在笑姑爷猴急:“是。”
房门啪嗒关上,沈蓝珠心头跟着一跳。
盖头有限的视线里,很快出现一双皂靴。
沈蓝珠闻到来自金淮序身上淡淡的酒味,还有,淡淡的墨香。
玉如意伸过来,撩起盖头的一角,眼前顿时光线大亮。
沈蓝珠倏尔抬头,
烛火摇曳中,两个四目相撞,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早就听闻扬州双姝的美名,但是金淮序没想到,自己的小夫人,颜色比他想象中还要殊丽。
令他呼吸都不由得微微一滞。
美人如月坐云端。
惊心动魄。
只是沈蓝珠如今年纪这样小,弱质纤纤,我见犹怜,金淮序初见她,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怜惜之感。
沈蓝珠此前已经看过他的画像,现在亲眼看到真人,惊讶于眼前人比画像更好看,一时有些害羞,瓜子脸微微发红。
金淮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突然抬手朝她弯腰行了一礼:“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声音清润温朗,端的是君子端方,翩翩有礼。
沈蓝珠一时诧异,慌慌张张从床沿站起身,还了他一个女礼:“妾身见过夫君……”
金淮序伸手托住她的双臂,没让她屈膝,
只是这一扶,两人初见面肢体碰触,便如触电般弹开。
金淮序抽回手,手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声音放轻了些许:“夫人不必多礼。”
他,倒是挺好说话。
沈蓝珠细细打量了他好几眼,才收回目光,伸出手指头,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酒壶,轻声细语地:“夫君,该喝合卺酒了。”
说着,她抬脚走过去,亲手拿起酒壶倒了两(不)杯(举)酒(药),有些害羞地看着金淮序:“夫君,请!”
金淮序走过来,与她一同拿起桌上的酒杯:“夫人,请。”
两人各执一盏酒杯,双手交叠——
沈蓝珠酒杯染碰到朱唇,眼睛尾梢却悄悄看着金淮序,却见他执酒杯放到嘴边,突然“唔”了一声,伸手一把按住了沈蓝珠的手!
沈蓝珠心脏顿时跳到了嗓子眼,莫不是被他发现了?!
她强装镇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夫君,怎么了?”
只见金淮序鼻子轻嗅,忽地皱眉道:“这酒……”
呐呢?!
沈蓝珠心肝儿忽地打颤,丹凤眼轻轻一挑,眼神清澈又明亮,像兔子般:“夫君,这酒怎么了?”
金淮序伸手过来,将她手中的酒杯拿走,温声解释道:“这酒里添了些助兴的东西……”
洞房花烛夜,为了让夫妻俩和和美美,常常会往合卺酒里添点助兴的东西,无伤大雅。
只是,
似不太确定,金淮序拿起酒杯又闻了闻,一时表情不定。
这酒是添了些助兴的东西不假,可是怎么好像还有别的……
沈蓝珠没想到他竟能闻出酒里被下了东西!
连忙伸手一把将他手里的酒杯拿走,颇为‘关切’地看着他:“那夫君不要喝了。”
夫人如此温婉贴心,金淮序目光从桌上的酒壶上轻轻一扫,落到沈蓝珠脸上,顿时颇有些内疚:
“夫人一路舟车劳顿,本就耗精神气,这酒添了助兴的东西恐有伤身体。
“但今晚是我与夫人的……洞房花烛夜,这合卺酒还是要喝的。”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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