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格格第16章
“只是大师兄近日于剑道上忽有所感，正在闭关参悟一门无上剑意，实在不便为这等俗事分神。宗门以剑立派，剑道修行乃是重中之重。掌门体恤大师兄，这才特命弟子前来代劳，以免耽误了大师兄的修行。”
她这话说得巧妙至极，“俗事”两个字，轻飘飘地将领取丹药这件事的级别给降了下来。
既全了丹堂的面子，又不动声色地把魏沉樾和凌霄峰的地位抬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
果然,王振远那张老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被人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胸口憋着一口浊气，吐不出也咽不下。
他引以为傲的丹堂事务，赖以建立权威的职责，竟被一个黄毛丫头说成是“俗事”？
荒唐,但他又不能反驳！
青霄剑派，魏沉樾的修行就是头等大事。
谁敢说个“不”字？
谁敢公开宣称，丹堂发药比宗门第一天骄的悟道更重要？
王振远脸色铁青，冷哼一声，对着旁边一个心腹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弟子立刻心领神会，转身走进了大殿后方的库房。
片刻后，他拿着一个灰扑扑的储物袋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容,将储物袋递了过去。
可在姜茶伸手去接的瞬间，他手腕一斜，故作惊呼：“哎呀，师妹，抱歉,我没拿稳！”
“啪嗒。”
储物袋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不大，但在寂静的大殿中，却仿佛一声惊雷，震得每个人心头一跳。
扬起的微尘，像是无声的嘲笑。
“喏，这就是你们凌霄峰这个月的份例，都在里面了，拿走吧。”
那弟子说完，还极具挑衅地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储物袋。
大殿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一股无形的剑压轰然降临，带着冰寒刺骨的杀意，从大门外猛然爆发！
殿内所有丹堂弟子只觉心口一窒，竟被这股气势压得连退数步，站都站不稳！
大门无风自开，魏沉樾一身清冷，踏入殿中。
他看着地上的储物袋，又看了看那个弟子挑衅的嘴脸，搭在剑柄上的手，五指寸寸收紧。
铮——
长剑微鸣，似有龙吟。
姜茶一惊，魏沉樾只要拔剑，今天这丹堂大殿里，没一个人能站着出去。
一旦动手，“凌霄峰大弟子仗势行凶，强闯丹堂，重伤同门”这个罪名扣下来，刘奎能立刻把事情捅到天上去，掌门都保不住他！
原著中的魏沉樾，最是讲究用实力说话。因此坠入魔道后大杀四方，心狠手辣无人能敌。
可结局很惨，死无全尸。
但现在不同，她姜茶来了，他也未黑化，一切都来得及！
她绝对不会任由他落入他人陷阱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伸出手，轻轻覆在魏沉樾那只紧握剑柄的手上。
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魏沉樾浑身一僵，即将喷薄而出的狂暴剑意，竟奇迹般地滞涩了一瞬。
“别脏了你的剑。”
姜茶侧头，对着他低声说了一句。
嗓音轻柔，带着安抚意味。
魏沉樾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明又冷静。
他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手虽然还搭在剑柄上，但毁天灭地的杀意，却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搞定身边随时爆发的活火山，姜茶这才转过身，重新面向大殿。
在王振远和一众丹堂弟子错愕的注视下，她弯下腰，从容不迫地捡起地上的储物袋。
仔仔细细地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动作优雅，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她的平静让人心里发毛。
“多谢王长老。”姜茶直起身，将储物袋提在手里，对着主位上的王振远遥遥一礼，笑容可掬，“弟子初任此职，诸多事务尚不熟练，还请长老日后多多指教。”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不知，弟子可否当着长老的面，将这袋中的丹药清点一二？也好回去复命。”
王振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啰嗦什么！”他一摆手，呵斥道，“我丹堂出品，还能有差错不成？赶紧拿了东西走人，别在这里耽误老夫悟丹！”
姜茶却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驱赶之意，不卑不亢地坚持道：“长老误会了。弟子并非信不过丹堂，只是……”
她微微侧身，将身后的魏沉樾让了出来，语气格外郑重。
“大师兄在弟子临行前特意吩咐过，公事公办，一丝不苟，所有流程都不可废。这清点核对，也是流程中的一环。还请长老行个方便，也好让弟子回去交差。”
王振远被她这句话堵得死死的，狠狠瞪着姜茶，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他心中暗恨，若不是堂主那边有令，要借机打压日渐势大的凌霄峰，他何至于跟两个小辈费这么多口舌？
要是再拒绝，就等于明着说他丹堂的流程有问题，不敢让人查验。
“哼！随你！”
王振远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猛地一甩袖子，将头扭到了一边，一副懒得再看的模样。
“多谢长老。”
姜茶得到许可，立刻打开储物袋。
她没有用神识去探查，而是将里面的玉瓶，一瓶一瓶，工工整整地取了出来，在身前光洁的寒玉石板上，摆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
一共十二瓶，对应着凌霄峰每月固定的十二种丹药份例。
清点完毕，她抬起头，对着王振远再次笑道：“王长老，种类和数量都对得上，丹堂办事，果然是分毫不差。”
王振远冷哼一声，眼皮都懒得抬。
周围的丹堂弟子们则是一脸讥笑，觉得姜茶就是在故弄玄虚，多此一举。
谁知姜茶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随手拿起其中一瓶标着“凝神丹”的玉瓶，拔开瓶塞，将神识沉入其中，仔细探查。
只一瞬间，姜茶心中便是一沉。
玉瓶里的丹药，虽然外形还是丹药的样子，但丹体表面晦暗无光，布满了细小的裂纹，散发出的灵气更是驳杂不堪，甚至还夹杂着一股焦糊的药渣味。
这根本就是炼丹失败后，本该被当成废料处理掉的残次品！
她又接连打开了另外几瓶，情况大同小异。
要么是年份不够的药材炼制，药力十不存一。
要么是火候失控，丹内蕴含着暴烈的火毒。
这些丹药，虽然种类和数量都对，但品质，却是下下等中的垃圾！
说克扣都较轻的，这是明显的陷害好吗！
寻常弟子若是服用了这种丹药，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经脉受损，丹田被火毒侵蚀，甚至可能走火入魔，断了仙途！
好狠毒的手段！
大殿内，所有丹堂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王振远也重新转过头，紧紧地盯着姜茶，想看她发现问题后，会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但姜茶的脸上平静如水，默默地将玉瓶的瓶塞一一盖好，从中拿起一瓶药性最驳杂、火毒最盛的“培元丹”，站起身，走到了魏沉樾面前。
“大师兄，你看看这个。”
她将玉瓶递了过去。
魏沉樾垂眸，接过玉瓶，拔开瓶塞看了一眼，又用指尖从里面捻起一枚黑乎乎的丹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下一秒，他眼中寒光一闪。
那枚所谓的“培元丹”，在他指尖化为齑粉。
魏沉樾抬起头，冰冷的视线如两柄冰剑，落向主位上的王振远脸上。
他喉结滚动，脖颈青筋暴起，似乎在用尽全身的修为压制着即将脱口而出的杀伐之音。
良久，他嘴唇开合，艰难地吐出话语。
“此丹……劣……有、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