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去,一个穿得鼓鼓囊囊的男人正越过她往黑市里进,从他那虚浮的脚步看去。
嗯,没跑了,就是她救的那个人!
这人应当也是刚下火车,不去医院反而来黑市,这是嫌命长了?
懒得多管闲事,季舒琅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跟着那人的步伐往前走,结果刚进去,就被人拦住。
“生面孔,第一次来?一块钱。”
她下意识问:“刚那个人怎么不给?”
对方皱眉:“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进不进,不进就赶紧走!”
人生地不熟,季舒琅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老老实实掏了一块钱给出去,心里还挺肉疼,火车上一份盒饭才五毛,还是满满当当的红烧肉,这只是进个黑市,居然就要收一块!
不过来都来了,哎,谁让她现在兜里没钱呢。
季舒琅上辈子的小说里看到过黑市,本以为是一条街,但实际上,不如说是一个地下根据地。
付了钱,“收银员”就带着她七扭八拐的进了一处民房,又下台阶又上台阶的,忙活好几分钟,终于把她带到了一处院落。
院子里倒像个市场了,大半夜的,人倒不少,个个都跟那地下接头党似的低声交谈,她随意扫视一遍,没看见自己救的那个人。
季舒琅不想太扎眼,学着这些人的样子,鬼鬼祟祟的低下头在摊位上逛了起来,然后得出一个结论,黑市卖粮食的比较多,卖熟食的少。
空间里没有锅碗瓢盆,她也不会做饭,所以大米富强粉什么的,第一个就被她pass掉。
好在也有零星几个摊位卖水果的,是最普通的苹果跟香蕉,但是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抢手货了,季舒琅花了十块钱直接包圆三十二斤水果。
又逛了一圈,发现有人卖腊肠的,这东西耐放吃起来也方便,就算不加热,干啃也是可以的,黑市卖的贵,要一块三一斤。
只可惜腊肠数量少,又是稀罕货,就剩下十五斤。季舒琅现在手里加起来有209块三毛三分钱,所以依旧包圆了。
又挑着买了三套换洗的衣裳、肥皂牙刷啥的,以及一个虎牌手电筒,手头就剩一百零八块了。
季舒琅没再买别的东西,找机会跟人换了一些羊城的粮票,感觉到天快亮了,摊位上人渐渐少了,悄悄走到门口的角落,找到那个“收银员”,小声问道:
“同志,有地图吗?”
那人微怔了一下,紧接着眯起眼上下打量季舒琅:“想去保安找蛇头?”
保安是偷渡客去往香江的必经之地,季舒琅上辈子回国就是在港城转机的,旁边乘客是个爱说话的,听他侃了一会儿偷渡客的历史,所以对保安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不过,她不可能就这么承认。
面对对方冰冷的凝视,季舒琅面不改色:“我不知道什么保安,只不过是打算去羊城下面的村子寻亲罢了。”
对方嗤笑一声:“有倒是有,手绘的,一百,你要就拿。”
季舒琅觉得对方的眼神好似已经看透了她,她默了默:“我想先看看。”
“十块。”
季舒琅:……你怎么不去抢啊你!
不过,她还是掏了十块钱出来,毕竟她还没那么神通广大能闭眼识路。
男人拿了钱,爽快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小心点,别碰坏了。”
地图当然不是什么正经地图了,但是画的还挺详细的,尤其是保安那个地方,着重用红笔勾勒出来,季舒琅默默记下线路,在脑子里复述一遍,觉得没问题了,这才将地图还给他。
“上面好像没有我要找的地方,我还是明天自己去派出所问问吧。”
男人似乎见怪不怪,摆摆手就让她走了。
季舒琅不知道的是,她走了没多久,一个老熟人就从院子的倒座房出来,询问那个“收银员”:“辉子,有发现吗?”
辉子正色道:“就一个想偷渡去香江的娘们儿,看着没啥特别的,至于其他人,没发现什么异常。顾团,咱们还要守吗?老子都想上战场摸枪杆子了,蹲这儿忒费人!要我说,还不如直接去香江守株待兔!”
被称作顾团的男人愣了愣,似乎是想起什么,严肃道:
“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要小看女人。”
“算了!人都已经走了,跟你说了也白说,你再守两天,蹲不到人,咱们就去香江一趟,咳咳~咳”
一大口血喷出来,辉子慌了神:“团长!团长!来人,都别愣着啊,赶紧送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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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季舒琅出了黑市原路返回跟季耀华两人汇合,两人有羊城的介绍信,可以去招待所。
在火车上待了两天两夜,季舒琅觉得有必要让两口子洗个澡,于是让他们去招待所开个房间。
但是夫妻俩都舍不得闺女,季舒琅不耐烦夫妻俩这黏糊劲儿,索性直接拎着两人的衣领子,将人提溜到了招待所门口。
“同志,麻烦开一间房。”季舒琅一边说,一边催促两人把介绍信拿出来。
来都来了,季耀华拗不过闺女,只能照做。
服务员随便扫了眼介绍信,看到海城街道办几个字时,眼神闪过一丝奇异的光,随后面色如常的从抽屉里的钥匙串上拿下一把:
“二楼最东边。”
夫妻俩上楼了,季舒琅等在招待所大厅,服务员眼神闪了闪:“小姑娘,刚那是你爸妈吧。
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人,你偷偷上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季舒琅一顿,虽然她对这个时代不了解,但也知道服务员这么做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都没看她的介绍信就让她上去?
而且,以为她小说白看的?招待所的房间哪能同意住三个人进去?
她留了个心,谢过对方,假意走上楼梯。
服务员见她消失在拐角,得意的牙花子龇到后脑勺,他要发了!这海城季家的资本家逃避下放被他抓住,上头肯定要给他奖励了!
他迫不及待的走进办公室,拨出一个电话:“哎哎,是刘主任吗?我是羊城招待所的员工,我姓马,我要举报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