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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又是一年秋意渐深,东宫的花园里落叶纷飞,透着一股萧瑟的味道。

自林藿藿入府后,各种小摩擦与暗中刁难便是层出不穷。

今日打碎了沈词喜爱的琉璃盏,慢悠悠的开口,“哎呀姐姐,我当真是无心的,只是这石子路实在太滑了。”

明日又不小心将墨汁泼在了沈词新裁的衣服上,“姐姐不会怪我吧!这砚台着实沉,我一时间晃了神,手没拿稳。”

接着吩咐跟在后头的小丫鬟,“去!到我殿内,把太子殿下新赏的浮云锦拿来。”

继而转头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太子殿下说这是江南进贡上来的,就得了两匹,一匹在皇后娘娘那儿,一匹赏了东宫,这不,太子殿下立马就给我拿过来。”

林藿藿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衣料,用右手轻轻抚了抚,继而递给沈词,“这个呀就当妹妹赔罪了,姐姐拿去裁身衣裳吧!”

沈词自然是没有接的,微微笑了笑,谢绝好意后,转身离去。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每次事发,林藿藿总能摆出最无辜柔弱的表情,在夜宸面前掩面抽泣,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或是不小心,或是被沈词误会。

夜宸总是毫不犹豫的站在林藿藿这边,对沈词的斤斤计较也越发不满,沈词多数时候选择隐忍,不愿与之多做纠缠,这反而让夜宸觉得她是心虚理亏。

这一日,有两匹西域锦缎被送到东宫,说是太子妃的娘家国公府里差人送过来的,国公夫人柳氏眼瞧着这两匹布料甚是好看,思女亲切,便想着拿给女儿。

很快这两匹布料便出现在了仪安殿的桌子上。

“娘娘,这两匹锦缎真漂亮!”锦书把东西递到了沈词面前,“这西域来的东西当真是和咱们的不一样,娘娘您看,这还会随着阳光变颜色呢!”

沈词看了一眼,随即伸手分出一匹,“把这匹布送到轩宁殿去吧!”沈词说话时眼睛也未离开那些布料。

“娘娘!这可是老爷和夫人好不容易送进宫给您的,怎的去便宜了那林侧妃。”锦书打着抱不平。

“她终归是从国公府出去的,给她一匹便是。”沈词挥了挥手。

“你现在给她送过去吧!”锦书得了她的话,端起托盘就出了仪安殿的大门。

隔了约莫半个时辰,锦书回到了仪安殿。

还未进门便先听到她的声音,“娘娘,娘娘,我把衣料给林侧妃送去了,林侧妃看到锦缎欢喜得很,让我把这个带给您。”

锦书摇了摇手里扎好的包裹,“她说谢谢您惦记着她,这是您最爱吃的苑文斋的核桃酥,让我给您带来”,说罢便把手里的核桃酥拆开放在瓷盘里,准备端给她。

沈词看着锦书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她深知锦书的性格就是如此,别人稍微对自己好上半分,她就十分高兴。

然而,还未等锦书高兴多久,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进了仪安殿。

刚一进门就急急忙忙的叩首,“太子妃娘娘,太子……太子殿下让您去轩宁殿!”

沈词认得这丫鬟,是前不久才被指派到林藿藿身边的人,但不同的是,丫鬟脸上那一脸惶恐的样子,她心头倒是怖上了一层谜云。

“太子殿下可有说是何事?”沈词不急不慢的开口。

“并,并未,太子殿下发了好大的火,让您速去!”丫鬟依旧不敢直视沈词的眼睛。

“好,你先回去吧,我就来!”沈词招手让锦书过来,吩咐她拿起披风,主仆二人匆匆离开殿内。

刚到轩宁殿门口,还未进殿,就先听到林藿藿的哭声,还夹杂着她断断续续的话语,“我…我想…姐姐…也…也是无心的。”

沈词一边疑惑一边踏进殿内,一进去就看到这一幕,只见林藿藿靠在夜宸的肩上,夜宸则是轻搂着她,她的左手臂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隐隐约约渗着血。

林藿藿一瞧见沈词进了门,陡然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到沈词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姐姐,妹妹与姐姐无冤无仇,姐姐为何要如此,莫不是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常来轩宁殿,姐姐心生不满,妹妹这就将太子殿下还给姐姐。”她哭的伤心极了,话里话外尽是暗示沈词容不下她。

“太子殿下是这东宫的主人,他要宿在哪儿,要宠谁,不是你我说了算,何来还给本宫一说。”沈词无奈的开了口,并不着急为自己辩解。

林藿藿听了沈词之言,深知自己说错了话。

顿了一顿,便立马转向夜宸,受了伤的手适时的在夜宸眼前晃动,夜宸看着林藿藿手臂上那明显的伤口,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勃然大怒,大步走到沈词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毫无表情的脸。

“沈词!孤本以为你只是性子冷些,没想到心思竟如此歹毒!藿藿何处得罪了你,这锦缎,孤自知是你母家送来的,你不想给便不给,为何给了还要用这等下作手段害她!”

夜宸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剑,穿透了沈词的耳膜,那厌弃的表情更是装都懒得装,“在锦缎里藏粗针,这法子你也真是能想出来!”

听到这里,沈词算是明白个七七八八,她突然微微抬高头,直视着夜宸的眼睛。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怒容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甚至不问青红皂白,就给她定了罪。

想到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她突然有点想笑,笑夜宸一点都不了解她,而她沈词也一点都不了解夜宸。

她目光平静的迎视着他,“殿下何出此言?那匹锦缎是国公府送来的没错,但国公府的东西从进宫开始,直到妾身手里,有多少程序太子殿下难道不清楚吗?所有查验皆有记录,就连入库时也经专人仔细查看,并无问题,这锦缎出自妾身母家,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送进仪安殿的,妾身动了任何手脚,第一个就会怀疑到妾身这里,妾身为何要冒险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去害林侧妃?”

沈词说的逻辑清晰,毫无破绽,常人稍微一想就会清楚,太子妃说的话确有道理,实在是没有理由这样做。

“哼,巧言令色!”

夜宸讽刺道,“你与孤的婚事,是父皇与母后赐下的,孤与你完婚也算是给天下一个交代,自从藿藿入了府,你纵是对她百般刁难,除了你,还有谁会对藿藿不满?你嫉妒她得孤宠爱,嫉妒她救了孤的性命!沈词,你的心胸未免太狭窄了!”

“救命之恩……吗?”沈词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不甘,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她直愣愣的看着夜宸,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清晰而深刻的痛楚,“殿下,您就如此确定,当年雪夜救您的人,是林藿藿吗?”

夜宸一愣,随即眉头紧锁,“你什么意思?不是藿藿,难道是你不成?” 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如果我说是呢?”沈词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刚要接着开口,宫中的老太医背着箱子走了进来,先是给夜宸和沈词做了个揖,接着快步走到林藿藿面前。

林藿藿因为刚才沈词即将说出口的话,吓得花容失色,却被夜宸解读为,伤口太疼。

老太医给林藿藿包扎好后,嘱咐了几句,无非就是饮食清淡,莫要沾水等常规养伤手段,接着拜别了太子和太子妃,走了出去。

夜宸见太医走后,立马走上前去,搂着林藿藿,叫来身边的下人,“你去库房把那匹藩国进贡的绯色织锦拿过来,藿藿穿绯色甚是好看”。

他用赏赐东西来安慰着林藿藿,接着转过头朝她说,“孤觉着你穿绯色甚是好看,马上立冬了,那绯色织锦拿着做一件斗篷,再襄一圈上好的银狐毛,最是衬你,藿藿,这样安排可好?”

沈词原本站着,在听到“绯色斗篷”几个字后瞳孔紧缩,脚下突然一软,向后退了一小步。

而原本斜躺在夜宸怀里的林藿藿,同样也在听到“绯色斗篷”之后,手一下子冰凉得彻底。

沈词儿时便有一件极为喜欢的绯色斗篷,银狐毛滚边,每年冬天都披着,她记得,救人后的那个清晨,沈词房内的架子上就搭着那件斗篷。

原来那个夜晚的所有,夜宸他并不是全然不记得,而是在恍惚中只看到了救他之人裹着件襄着银狐毛的绯色斗篷,才对这如此执着。

林藿藿强压下紧张,柔柔的开口道,“殿下安排的自然是好的,藿藿很喜欢,只是这锦缎……”她用手指了指桌上国公府的西域锦缎。

“来人!”

夜宸开了口,“把这脏东西给孤扔出去,从此不要出现在东宫!”

“殿下,请等一下!”

沈词突兀的从一旁走出来,跪在地上久久未起。

“殿下,这锦缎原是国公府送进来的,既然殿下要扔了这锦缎,能否把它赏给妾身。”

夜宸冷哼了一声,“太子妃,既然你想要赏赐,那孤便成全你,就赏你去轩宁殿外跪着吧,什么时候你的膝盖跪破了,什么时候再起来”,夜宸的话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瞬间席卷了沈词的整个身体。

沈词霎时呆在原地,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晕头转向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是在颤颤悠悠站起来之后恍惚的回了一句“是,妾身领赏。”便转身往殿外走去。

她知道,那是他在拿她出气,夜宸让她的膝盖受伤是为了报复她,让她也对等的受了伤,才算林藿藿那手臂没有白疼痛。

沈词跪在殿外,秋风带着凉意刮着她的脸庞。

她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殿下,永嘉十二年冬,大雪夜,国公府后墙,您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是我发现了您,将您扶回我的漱玉轩暖阁,您肩背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是我用舅舅从边关带来的金疮药为您止血包扎,您浑身冰冷,是我用温水一遍遍为您擦拭手脚心回暖,您昏迷时,一直攥着您龙纹玉佩的流苏,这些,林侧妃可曾告诉过您?”

她一字一句,一遍一遍重复,将那段被尘封的往事细节清晰的描述出来。

那是只有亲历者才可能知道的细节,尤其是他肩背的伤口形状和昏迷时无意识的小动作。

在殿内的夜宸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一瞬的震惊和动摇。

这些细节,藿藿从未说得如此具体过!她只说在雪地里发现了他,扶他回去,悉心照顾。

其实当年他从国公府回宫之后,是有派人去查的,只是并未查到他被救当晚任何实质性的细节,又因着只有林藿藿认下救他之事,所以他才打消了怀疑,彻底将林藿藿当成“救命恩人”!

“殿下!”

林藿藿在听到沈词这些话后,来不及反应,立马跪倒在夜宸面前。

“殿下难道忘了吗?殿下昏迷时,那地儿离太子妃的闺阁最近,藿藿若是不详细的与太子妃道出这些,太子妃怎会借出自己的厢房,藿藿早前同您说过的啊!”

夜宸怔了怔神,“藿藿,你受伤了,可别跪在地上,地上凉。”

他把林藿藿从地上扶起,给她递了一杯茶水,放到她面前。

“孤今日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陪你用膳了,天色也晚了,孤先回书房,你早些歇息。”

林藿藿不敢反驳,只能静静的望着他跨出殿门。

夜宸刚一出殿门,就看到了跪在院子中中间间的沈词。

他看着沈词那张过于平静却难掩哀戚的脸,嘴里还在不停的念着那段话。

一阵风吹来,夜宸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听着沈词那些话,心里更是烦闷。

他内心是有着一丝动摇和害怕的,他害怕沈词真是救他之人,又是父皇母后,乃至群臣强加的太子妃。

这样矛盾的局面,这种难以把控之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作无事发生似的,冷冷的望向跪在地上许久的沈词。

“住口!”夜宸厉声打断她,眼中怒火更盛。

“沈词,孤真是小看你了!为了争宠,你竟连藿藿的救命之恩都要抢夺!你若真是救我之人,为何当初不说!藿藿早就同我说起过,她与你讲过此事细节,你何必再拿救命之恩来说事,还讲得如此详尽,怕是暗中练习了许久吧?你这般心思深沉,手段卑劣,简直令孤作呕!”

沈词看着他眼中的鄙夷和厌恶,她所有的勇气,所有的期盼,在他这声“简直令孤作呕”中,消散殆尽。

原来,不信你的人,无论你拿出多么确凿的证据,在他眼里,都只是处心积虑的手段和谎言。

“罢了,你起来吧!今日藏针之事以及刚才冒领之事,孤不再计较,你好自为之,以后休要再提!”夜宸挥挥袖。

锦书连忙上前扶起沈词,“娘娘,快起来吧!地上凉!”

她许是跪得久了,半晌才缓缓起身。

她感觉自己这么多年从未如此不得体过,这莫大的羞辱和久跪的身体伤害让她的脸色苍白,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嘴唇微微颤抖,“谢殿下!”之后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夜宸看着她瞬间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更为烦躁,几乎是赌气一般回道,“收起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他冰凉的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留下沈词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院子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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