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发现紫貂踪迹的松林回来,杜十年心里就跟揣了一团火似的,灼热而急切。但他深知,越是这样时候,越要沉住气。老话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毛躁逮不着金貔貅。” 对付紫貂这种灵性又机警的小东西,更是如此。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做准备。
首先就是工具。他翻箱倒柜,从仓房角落里找出几个锈迹斑斑的老旧踩夹。这是前些年他爹杜大山还在打猎时留下的,早就废弃不用了。杜十年把它们拿到院子里,用砂石一点点打磨掉铁锈,露出黑沉沉的金属本色。又检查了弹簧和触发机关,给活动部位上了点家里仅有的、用来润滑车轴的黄油,确保其灵敏有力。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杜十年一边忙活,一边在心里默念。这几个老夹子,将是他猎取紫貂的关键。
接着是消除气味。紫貂的鼻子比狗还灵,一丝陌生的人气味都可能让它望而却步。杜十年找来松针、艾草,点燃后用烟仔细熏烤这几个踩夹,直到它们带上淡淡的草木烟火气。处理夹子的时候,他也尽量戴着一副旧的粗布手套。
一切准备就绪。第三天凌晨,天还黑得像锅底灰,杜十年就悄悄起身了。他揣上处理好的踩夹,一小包松鸡内脏(最好的诱饵),还有伪装用的枯枝、雪,以及那把他用惯了的柴刀,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再次来到那片松林,他没有直接靠近那个石缝。而是在距离石缝大约二三十步远的下风口处,停了下来。这里有几条疑似紫貂经常活动的兽径,脚印相对集中。
他选择了一处兽径必经的、两侧有灌木略微收窄的地方。这里不容易被紫貂绕过去。
杜十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开始布设。他先用小铲子清理出一小块地面,然后将一个踩夹轻轻放进去,调整好触发板的角度和灵敏度。他没有把夹子完全张开到最大,那样动静太大,容易惊扰,他调整到一个既能有效夹住紫貂,又不会过于紧绷、难以触发的状态。
然后,他用带来的枯枝细心地棚在夹子周围和上方,只露出触发板极小的一部分。再小心翼翼地捧起周围的积雪,均匀地撒在上面,用手轻轻抚平,做得和周围的雪地几乎一模一样。最后,他将一小块松鸡内脏,用细线拴着,吊在触发板正上方一点点,那诱人的血腥气会随风飘向石缝方向。
整个过程,他动作轻柔、缓慢,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布设好一个,他又在另外两条兽径上,如法炮制,布下了另外两个踩夹。
三个夹子,呈一个松散的半圆形,隐隐对着那个石缝洞口。
做完这一切,东边天才刚刚泛起鱼肚白。杜十年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去看一眼那个石缝,立刻沿着来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这片松林,尽量不留下新的足迹。
他知道,接下来就是等待。狩猎,尤其是猎取这种珍贵又狡猾的生灵,七分靠准备,三分靠运气,剩下九十分,全靠耐心。
在退出松林的路上,他特意绕道去看了看之前挖的“蹶子坑”和下的几个钢丝套。蹶子坑还是老样子,钢丝套空了两个,有一个套住了一只黄皮子(黄鼠狼),杜十年把它放了,这玩意儿皮子不值钱,味道还骚。
就在他查看最后一个套子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嗬!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杜大猎户吗?咋地,跑我这地盘上捡剩饭来了?”
杜十年心里一沉,缓缓直起身,转了过来。
果然是马炮!
他带着那两个跟班,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附近。马炮脸上还带着上次被石头擦伤的浅浅疤痕,眼神凶狠中带着浓浓的忌惮和怨毒。他这次学乖了,猎枪背在身后,没端在手里,但右手紧紧握着一根结实的木棍。
“马炮,这林子写你名了?”杜十年面色平静,心里却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马炮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少他妈跟老子装糊涂!”马炮用木棍指着杜十年,唾沫星子横飞,“杜十年,上次让你侥幸溜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告诉你,这片山头,包括你刚才踅摸的那片松林,都是老子打了多年的猎场!你三番两次过来撬行,是真不把我马炮放在眼里啊!”
杜十年眼神冷了下来:“马炮,说话放干净点。山是国家的,谁有本事谁打猎。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放你娘的屁!”马炮猛地往前逼近两步,脸上横肉抖动,“井水不犯河水?你他妈都把夹子下到老子眼皮子底下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想干啥!那片松林里有香鼬(紫貂),老子盯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想截胡?门都没有!”
杜十年心中一动,原来马炮也发现了那只紫貂!看来今天这冲突,是避不开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柴刀,目光扫过马炮和他那两个蠢蠢欲动的跟班,声音也沉了下来:“马炮,我再说最后一遍。各凭本事吃饭。你要是想找茬,我杜十年奉陪到底!”
“好!好一个各凭本事!”马炮气极反笑,眼神变得狰狞,“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啥叫本事!给我上!把他那些破夹子都给老子起了!把他撵出去!”
他身后那两个跟班嚎叫一声,挥舞着棍棒就冲了上来!
杜十年眼神一厉,不退反进!他侧身躲过最先砸来的棍子,左手闪电般抓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拧,同时右腿一个低扫!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那跟班脚踝估计扭伤了,抱着腿倒在地上。
另一个跟班的棍子也到了,杜十年挥起柴刀,用刀背狠狠砸在对方的手腕上!
“啊!”那跟班只觉得手腕剧痛,棍子脱手而飞。
电光火石间,杜十年就放倒了两个跟班。他手持柴刀,冷冷地看向脸色大变的马炮。
马炮没想到杜十年身手这么好,又狠又准!他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摸背后的猎枪。
“马炮!”杜十年猛地一声暴喝,如同炸雷,震得马炮动作一僵,“你敢动枪试试!今天你要么用那烧火棍跟我比划比划,要么就给我滚蛋!再敢把枪口对准我,我保证让你走不出这片林子!”
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带着一股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牢牢锁定了马炮。
马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伸向猎枪的手僵在半空,愣是没敢把枪摘下来。他见识过杜十年那神出鬼没的弹弓,现在又看到他如此利落的身手,心里那点依仗彻底没了底。真要动枪,万一没打死,后果不堪设想……
他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色厉内荏地吼道:“杜十年!你……你给老子等着!这事儿没完!”
说完,他竟然不敢再停留,狠狠瞪了杜十年一眼,招呼起地上那两个哼哼唧唧的跟班,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连头都没敢回。
杜十年看着他们消失在林子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和马炮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不过,他不在乎。
他走到自己布设的踩夹旁,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被马炮他们破坏,这才放下心来。
抬头望向那片藏着紫貂的松林,杜十年眼神坚定。
这紫貂,他志在必得!
谁拦,剁谁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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