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傅明茵往日的机警在此刻烟消云散,她愣怔地看着那具尸体,颤抖着手把白布掀开。
那张熟悉至极又生疏至极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空气好像在此刻被凝固了。
她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伸手去摸他的手腕,却没有任何脉搏的迹象。
她缓缓眨了下眼睛,努力消化着方成屿是真的死了这个事实。
周围的人都不敢发出声音。
大家都没有想到,堂堂驸马爷会出现在悬崖底下。
更没有人想到,眼前这个身型瘦弱,面容枯槁的男尸竟然是驸马。
这得是受了多少罪,才会选择跳崖离开。
方成宜被捕快搀扶着走进来,手上的伤还在渗血。她没看傅明茵,径直走到尸首旁:“长公主现在信了吗?我兄长是真的已经死了。”
傅明茵没应声,柔美的脸上没了半分神采,眼尾却泛起红意。
仔细看,可以看到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流出。
方成宜又高声请求了一遍:“还请长公主看在从前的夫妻情分上,认领下兄长的尸体,让民女能带着兄长的尸体尽快入土为安。”
傅明茵艰涩得吞咽了一口唾沫,整个身型却变得木讷,看着方成屿尸体的眼睛逐渐失神。
再张口,她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为什么会这样?”
“他前几日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
一旁的县令解释:“驸马爷是坠崖身亡。那山崖又高又陡,从那里跳下去的,从没听说有活下来的。”
傅明茵又喃喃问:“他为什么要去跳崖?”
方成宜开口:“兄长留了书信,说自己早得了绝症,御医说没多少日子了。加上在公主府过得不舒心,他说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早些解脱。”
傅明茵听着,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嘴唇也干得发裂。她不敢置信地重复:“绝症?”
“不舒心?”
方成宜冷嗤一声,答案不言而喻。
傅明茵凝眸看着眼前身型消瘦的方成屿,确实和她印象里刚成亲的方成屿不同。
可这些年,公主府里上上下下伺候着,他怎么会不舒心?
傅明茵不理解:“那当时你怎么没有拦住他?”
方成宜红着眼眶,字字带着怒气:“兄长一心对你,你却处处伤他心。他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却总是听苏谦的挑拨,处处怀疑他。你嫌他吵闹,他那般爱动的性子,就被你关在偏院整整三十年!”
“当初兄长求父亲请皇上赐婚,是以为你也喜欢他。他那般骄傲的人,为你做了多少事,你却全当看不见。长公主,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傅明茵心里,她反驳不出一个字。
方成宜气不过,继续说道:“若不是兄长喜欢你,当初父亲又为何宁肯舍了自己,也要保全你。”
傅明茵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出情绪。
县令见方成宜的话越发出格,怕听了不该听的惹祸上身,赶紧让捕快把她拉远些,自己则凑上前,讨好得笑着:“长公主,您看驸马爷的尸首是您带回府?还是交由我们处理?”
傅明茵低下身,细细看着方成屿的眉眼。
其实方成屿长相极俊,从前就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可惜进了公主府后,整日郁郁寡欢,再好的容颜也熬得衰败了。
如今这般好好看一眼,竟成了最后一面。
傅明茵伸手抚摸着方成屿的脸颊。
她记得方成屿从前极为爱美,脸上哪怕长个小红点,都要在她跟前念叨半天。
可从这么高的地方坠下去,这般英俊的脸蛋,也被树枝划得伤痕累累。
想到这里,傅明茵就觉得自己的心脏抽疼,几乎要窒息。
县令瞧不出这位主子的心思,正左右为难,傅明茵终于开了口:“我要带他回家。”
说着,他让暗一抬起方成屿的尸首,往公主府走去。
几日后,驸马风光大葬,陪葬的奢华程度,又成了百姓街头巷尾的谈资。
陵墓旁。
傅明茵看着泥土一点点盖住棺椁,直到再也看不见,眼泪才无声地从眼眶里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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